窥
总是那样洁净又美好,总是恬然笑着与他们这群灰头土脸的士兵们说笑。她亲手为他们煲过伤药,也曾带着他们踏碎铁马冰河,将仙界的旌旗插在魔地的城池上。 而此刻,寒衢看着这个不比自己年长多少的姑娘,苍白着脸,高声说话都费劲,可眼睛却坚定。她越过他,看向前方苦守厮杀的将士,看到远处,她仿佛越过这绵延的古战场,看见了云家的城垒,还有高城之后,千里万里的仙家疆土。 是她还有他们,拼死捍卫的土地。 不等云筝说话,寒衢抱拳跪下,咬死了声线让自己不至于哽咽,一字一顿地,固执地抗争。他说:“云家不能没有仙主,仙家也决不能失去仙主。” 云筝蹲下来,与寒衢平视,她气息不稳,但仍旧温柔。 “寒衢,仙家更不能失去你们。这么多年,你带着他们,从东荒一路打到这里。再之后,你们还要突围出去,灭了外面的魔军,然后一路往东,推到樊川城下,把这群邪魔打回他们自己家去。你们不能只为了护住一个我,就全军覆没在这里。” “可是仙主……” “你明白的,孰轻孰重,不用我多说,你早就知道该如何取舍,那就别再犹豫了,你慢一刻,我们的将士就多死几个。况且,若用你们的性命,换自己苟活,我又有什么脸去面对父兄,面对天帝呢?” 寒衢低着头,心里有了决定,但不忍说。他死死攥着拳头,看着脚下的地面。直到云筝朝他伸出手,掌心里是云家的帅印。 “下令吧,让大家准备突围。” 他接过那方黑色的令牌,死死攥在手里,不敢再耽搁,犹豫了片刻就猛地抬头,只是这片刻对于他而言,仿佛亘古一般折磨。他看着云筝,是在诀别。 而云筝却一如既往,回以温柔的笑。 她扶他站起来,以军师的身份,对她的主帅作最后的部署。 “阵法破除后,会有一条口子,到时你们便由此突围出去。只要冲出去,坚持到云翳的援军来,你们里应外合,就能将外面这些魔军绞杀在东北方的谷地里。然后,叫传信官,给我叔父送信,魔地为了这一仗,派出了边界大部分兵力,此时除了樊川,另外两座守城正当空虚。”她顿了顿,抿平了下唇浅笑,“寒衢,拿下这两座城,就算为我报了仇。” 这是云筝仙主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滔天的烈火燃起来,顺着整个军阵蔓延,战场中央霎时铺开了一张火网。严丝合缝的阵法破开一条小口,此时正被预先准备好的云家军们全力破开。 云筝高高立于火网之上,耀目的亮光从她的身体中透出来,沿着皮肤流淌成赤金的火纹。她就像一颗燃烧的将星,睥睨着脚下必胜的战局,在敌军满眼的错愕和恐惧中,在袭束渊难以置信的瞠目中,将自己焚成了灰烬。 叶孤城啊,她想,你是特意为了我才留这个口子吗?是想让我籍此逃命苟活,还是想让我出去搬救兵?如此一来,我能活着,而云家军主力折损,魔地大胜。于私于公,就都称了你的心思。 但你算岔了。我要的从来不是这般活的。而是要你们全军倾覆,要边界两座城池的权柄,还有袭束王朝元气大伤,你的主子们再难翻风浪,我要从此以后,仙界千年百年的太平。 所以叶孤城,这一回,是你输了。 - 战局迅速变幻。 高崖之上,袭束渊开始骂人了。 而妄湮却依旧冷面不言,场中那团烈火映在眼睛里,在视野中灼出一块黑色的烙印。云家军已经冲破了包围,军阵摆开了,两方厮杀正酣,而魔军因被打了措手不及而略处下风。 不多时,西面的天边压过一层沉重的黑云,天灾一样朝主战场袭来。最前方那个一身白衣的影子,正是云翳,他赤红着眼,带着满身死气,恍若入魔的杀神步步逼近。 魔军这边,撤退的战鼓狂响,袭束浞在一片兵荒马乱里,率着余下的精锐拼命后撤。 喧嚣嘶喊中,妄湮忽然转过头,凉飕飕地看着自己的主君暴跳如雷,像在看一只发疯的猴子。 而后平静道:“你输了。”无论往日或者今时,真实或者幻境,他都身在这场战役之外,袭束王家的战场,是胜是败,死了多少人,都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你说什么?”袭束渊一双大眼此时因震惊和暴怒,瞪得像铜铃。他那忠心耿耿的少陵君妄湮,在说些什么? “我是说。”妄湮冷着调子,耐心却很足,把此后要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历数给这个幻影魔主听,“此战之后,你就彻底输了。云翳死了妹妹,整个人都杀疯了。你的主力军几乎全被他打没了。两座边城也统统落入敌手,到现在还没收回来呢。魔地元气大伤,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