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
然她不明白,暮朝朝为何单教了花灼,却不教自己。明明那两天,她也闲得发慌。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小姑娘看自己于这方面实在无甚造诣,非孺子不可教也,才放弃的吧。毕竟在这方面,那花里胡哨的狐狸,确实瞧着比自己更靠谱。 “她倒是严谨。提早将什么都备好了。”说实话,咏夜很感激暮朝朝。 然花灼却嗤嗤笑着,小声嘀咕:“她那才不是严谨。” 咏夜拿眼神去询问此言的道理,他却自顾自开始摆弄妆匣,将里面看上去仿佛没太大区别的瓶瓶罐罐,一个个摆出来,又铺开大大小小的画笔,说是上妆,倒像是要作画。 “来吧,得快些了。” 花灼轻车熟路,将面脂与烟粉细细落在咏夜脸上。他的指尖很暖,很轻,像软羽拂过。 画眉时,一手略略拢住她的下颌,将脸托起来。他也支起身子,俯视着去描绘。 咏夜没有合眼,而是就着这个角度,去看眼前那张好看的脸,她心里其实没带什么想法,只单纯无所事事,狐狸又生得好看,赏花似的便看了。 花灼却因此提起了神思,这眉毛在整套妆容里,本就是最难画的,现下又被这么明晃晃看着,手竟然有点抖。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抬起原本拢着下颌的手,遮住了那双无心却惹闹的眼。 咏夜先是愣了愣,不由得眨眼,长睫便撩拨在掌心。 那狐狸也不说话,两相静默中,咏夜忽然笑出了声。 “你这手艺很成问题呀。”她只猜中了表象,“给人看着就紧张啊?” “别动。”狐狸警告。黑暗里,他的声音听着也雾蒙蒙的,不甚敞亮,“一会儿给你画分了叉。” “那我闭上眼行了吧。你别遮着我了,好好画。” 咏夜拍了拍花灼的手腕,很配合地扬起头,又合上眼,嘴角还带着一点尚未散去的笑意。 他们离得很近,花灼不自觉地抿着嘴唇,连呼吸都变得克制。 落下最后一笔,却磨蹭着,没有退开,也没有让咏夜睁开眼。 “我看看两边对不对称……” 他的指尖虚扫过咏夜的眉骨,停顿了片刻,在这片刻中,咏夜直觉仿佛感到了一阵目光的灼热,转瞬即逝,而后便听得他轻声道:“好了。” 睁开眼时,他已经转过头去,在妆奁中翻找些什么。 如果咏夜没看错的话,他的耳朵好像有点红。 天渐渐大亮,桃屋操持完早膳,过来送屠苏酒。 元日饮屠苏酒,辟疫气,这本是人间的习俗。咏夜喝惯了,桃屋便备下了。 除夕夜里,将八味药材碾碎了,放进布囊中,悬在井里一夜。今晨取出来,浸在酒中煮了,药香低回,酒香高扬。喝下去通体暖意。 烘着某个瞌睡未尽的人,又有点迷瞪恍惚。 半合着眼,晃晃悠悠的,少不得就没撑住,往后一仰。 花灼赶紧扶着肩膀给她揽了回来,颇有些无奈地问:“你在沧浪阁真是做刺客的?是不是常有没起来床,给对方跑了的时候?” 咏夜不满地抬抬眼,离开他的支撑,重新坐正了,回嘴道:“还不是因为你没提前知会我。原想着跟平常一样起床即可,这可倒好,足足早了两个时辰,谁受得了?” “行,这事怪我。”花灼扶上她的颧骨,提醒道,“我现在要画眼睛下面的金纹,你坚持一下,不要动。” 他换了一支极细的笔,沾了暗金的面脂。拿手心托着下颌,手指轻拢着半边颧骨,巴掌大的脸就被完完全全掌在手中。 笔触落下,有些凉,而且很痒。 咏夜没忍住,噗嗤就乐出来。 花灼赶紧抬起笔,无奈看着她,也憋着笑。 “太痒了。”咏夜收敛好笑意,重新合眼,“再来吧,这次我能忍住。” 结果落下笔,刚触到眼下皮肤,就又开始笑。 花灼不再忍着,也饶有兴趣地笑开来。 “等一下,我缓一下。”她喝了一口酒,“好了,这回一定行。” 然狐狸却没有再下笔。 是这里怕痒吗? 他将笔杆别在指后,拿指尖试探着轻轻拂过眼下,咏夜便抿起嘴唇憋笑。 狐狸扬了扬眉。 原来是一碰就会痒啊。 他拿起面脂的罐子,用手心焐了,再沾上提笔。 温热的笔触,与皮肤相接时和缓了许多。 一边跟她闲聊天,分开些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