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很突然
夜抿了抿嘴唇,是那个噩梦,醒来后这害怕便来了。 “师父,原碣昆莫,是我和景容,击败的第一个绝顶高手。我们二人合力尚不能敌,用上算计,又凭着恰好的运气,才得以险胜。这世上高手不计其数,高手之中,难免又他这样的恶霸,能毫无理由就大开杀戒。今天我们险胜了他,若明日还有张昆莫,李昆莫呢?” 咏夜自问不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她活到现在,较得最大的劲,也就是和景容争一争榜首。至于自己的功夫在偌大江湖之中能排第几,要排第几,是从来没计较过。 她在乎的很少,仅仅这两三人、方寸地而已,可且能守住吗? 她有点害怕了。 “我们习武之人,如登山,一山看着一山高。既然从未踏足过,你又为何先觉得,自己处在低处呢?”段空林语气一缓,又道:“我知道你不怕强敌,亦不惧死。你是怕保护不了沧浪阁,辜负了你爱的人。可孩子,爱,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做到、做好的事。你越在乎,就越害怕失去,害怕辜负,害怕受伤。可怀着这许多的忧虑,是无法去爱的。” 这话,咏夜尚且半懂不懂。 珍视一个人,不就是要时时忧思吗?这些害怕,难道不正是爱的一部分吗? 段空林也知道她没懂,可也没再解释。情、爱、牵挂,这些东西,从来不是能硬灌下去的道理说辞。她希望自家的姑娘,能顺其而然地参悟。 现在,还太早了。待她真正在万丈红尘中厮混过,行走于外面辽阔的山河与人间,看过孤高的九天星辰骤然陨落;玉壶冰心,沉沦于泥淖。 到时候,希望她能明白,守护这件事情,不是独身一人拼杀这么简单的。 - 说话间,送饭的弟子端来几样吃食,顺便回禀段空林:“阁主,那个秋先生还是不肯走。” “秋先生,谁呀?”咏夜从粥腕后面抬了抬眼。 “原碣昆莫的军师。这几天一直在门外要见我。” “军师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找几个人打走呗。” 段空林被她这话逗得一乐,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来回话的弟子又言:“他刚才要我跟您说,咱们的人杀了昆莫,是他将此事瞒下来,免去百万铁骑踏破沧浪阁的灾祸。还说他本就只钦佩昆莫神武,如今主帅身死,便没有效命于牺人的理由。现在只求见阁主一面,之后便退隐山中,再不涉足权势纷争。” “他要退隐便退隐,见我师父做什么?瞒下来又怎么了呢,外有朝廷的军队,内有重重山关天堑,百万铁骑也踏不着我们沧浪阁。”咏夜翻着白眼,揭穿秋先生的鬼话,喝了口粥,又道,“别是想给原碣昆莫报仇吧。去叫景容砍了他。” “诶,先吃饭。”段空林稳住咏夜,她这睡了几天,脾气见长。 秋先生三日前就在沧浪阁门前,长站不走,非要见阁主一面。理由他当然说得水光溜滑。其一是他毒杀了黑虎残兵,把昆莫的死编成了一场意外,这人私下打什么主意不知道,但也算间接免了沧浪阁的后顾之忧。其二,他对段空林,满心敬仰,归隐前的唯一心愿,便是与她谈天下武林,说是有肺腑之忠告,此时不说,死也有憾。 两个理由,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吊人胃口。 “今日太子来信,昆莫之死的确被秋先生瞒下了。牺人的军队也因此气焰大灭。这样吧,你带他去听松楼,我见见。” 段空林并不信他,只是觉得不应与秋先生这样的蜂窝煤有什么未尽的缘由,保不齐那鬼葫芦里卖什么假药。非要见,就成全他,把想说的话说了,以后再无瓜葛。 “等一下。”咏夜叫住传令弟子,“给他搜身,别带进来什么毒针匕首的。” 段空林笑了:“放心吧,当为师是柔嫩可欺的弱书生呢。” 段空林前脚刚走,咏夜就出来溜达。她睡了那么久,浑身难受,今夜无风,还有些月亮,很适合遛弯。 说是闲逛,脚步还是不自觉往听松楼走。秋先生说,有肺腑之言要讲,她好奇得很,盘算了一路,怎么去听个墙角。 听松楼建在山崖上,楼后面有一棵参天的古松,她装模作样在附近转悠了片刻,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好像也有个人影,在那鬼鬼祟祟地踱步。 “不是吧,你也想上树偷听?”咏夜悄无声息接近景容,突然出声下了他一跳。 “干什么?诶,你醒啦。你都睡老了。”景容一看是她,满脸的凶换作了嬉皮笑脸。 咏夜这面给了他一手肘,那面便配合着柔弱一踉跄。 “说正经的。”咏夜把眼前的戏精扶正了,“一会儿我先上,你在底下等我落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