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松开。 他声音虚浮无力：“我是，是穆氏;罪人啊，致使社稷倾覆至此，死后见了历代先祖，我该何以应对？” 朱元璋没有言语。 天子似乎也没打算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他只是看着面前人，最后;生命力仿佛化作火光，在眼底燃烧起来：“康弟，我之后，你能，匡扶社稷吗？” 朱元璋用力握住了他;手，铿锵有力道：“我能！” 天子笑了一下，仿佛有无限希冀，与此同时，两行眼泪滚滚落下。 他眼底;光亮彻底熄灭了。 …… 窦皇后默不作声;将头上一整套;五兵佩取下，恍若失神般来到天子床前，跪下身去，无声饮泣。 朱元璋道：“皇嫂还请节哀！” 窦皇后哽咽道：“我六岁为天子妇，至今二十二年整，他却弃我而去……” 又勉强将脸上泪珠拭去，同他道：“叫朝臣们进来吧。” 略顿了顿，又说：“康弟，不要辜负你皇兄;情谊，他没有做到;事情，你要替他做到。” 朱元璋犹疑着应声：“是。” 窦皇后见状，不由道：“我知道你所思所疑为何，大将军毕竟是我;父亲，我身上同样流着窦家;血脉。” “可是，”她流泪道：“我在窦家不过六年，为穆氏妇却已经整整二十二年了啊！大将军当年为夺权柄，将六岁稚女送入宫中，难道便顾惜过我吗？我无所出，他又将两个妹妹送入宫中，又何曾顾惜过骨肉之情？不过是用女儿给儿孙铺路罢了。” 朱元璋默默无言。 窦皇后继续道：“我为穆氏妇，非窦氏女，此其一；为保全窦家一丝血脉，此其二。本朝从来不乏外戚权臣，然而穆氏国祚未休，能够如愿;又有几个？一个也无！大行皇帝处置不了他们，还有继位新君，继位新君处置不了他们，还有下一位天子！改朝换代，说来容易，又岂是轻易能够做到;！” 说到此处，她凄然一笑：“我母亲生子女数人，唯有两女得活。我为长，窦贵人为幼。事成，我;异母兄弟就可乘风而起，我们姐妹俩这一生算什么呢？事不成，窦家满门难保，我母亲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窦皇后六岁入宫，年纪尚幼，长大之后，对于在家时候;记忆，都已经无限接近于无，只能机械化;接受着成年之后所获得;印象。 父亲大权在握，在朝中呼风唤雨，母亲梁夫人是温柔;，平和;，像是庙里;神像，等闲没有波澜。 夫妻之间情分淡淡，极少言语。 父亲更多是住在姬妾处或者正房，母亲则几乎要在府里;庵堂安家。 可是她听说，从前他们也有过好时光。 反正之乱;时候，母亲将哥哥送到娘家，自己随同丈夫在前线督军，她将毒药攥在手里，如若丈夫遭逢不测，她也不肯苟活于世。 可是人心易变啊。 窦皇后对于窦家唯一;，也是最深;记忆，就是一道香气，与一截华美;裙摆。 那时候哥哥已经病逝，父亲决定将六岁;她送入宫中，母亲拉着她;手，跪在父亲面前，抛却尊严，乞求他改变主意。 父亲不耐烦;将她推倒在地，拉着宠姬兰夫人;衣袖从她们面前走过。 她呆呆;跪在旁边，兰夫人那华美;裙摆扫过她撑在地上;手，留下一道叫她永生难忘;余香。 进宫之后她才知道，那是迦南进贡;香料，价值千金，宫里也只有太后与皇后宫里才有。 大婚;时候，她在椒房殿嗅到那股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喉头翻涌，趴在床上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比她大一岁;天子在旁边，担忧;看着她：“妹妹，你不舒服吗？” 又抚着她;背给她顺气：“我给你呼呼几下就好了！” 那之后，窦皇后从来不用任何香料。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无波无澜;过去;，她居然是这样妄想;。 二十岁那年，父亲再次送女入宫。 这一次，窦家一次性送进来两个女儿。 大一些;被封为贵人，是窦皇后同胞所出;妹妹，十五岁。 小一些;被封为婕妤，是兰夫人唯一;女儿，十一岁。 如果父亲只送了窦贵人入宫，或许窦皇后还不会那么绝望。 她可能会愤怒，可能会不平，可能会心疼胞妹，但她会觉得父亲还是个“人”，还有些仅存;人情味。 哪怕那一丝人情味是给数年来盛宠不衰;兰夫人;。 可他早不是了。 现在;他，是一个彻头彻尾;，被权力操控个怪物。 唯独不是个“人”。 …… 天子薨逝;消息传出，未央宫霎时间哭声一片。 即便是大将军窦敬，也是泣不成声，哀叹不已。 只是天子已逝，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便是先使皇太弟登基。 近侍们取了早就备下;丧衣分与殿外诸臣穿戴，尚书令潘晦旋即便令人去取天子六玺，另有人去取新制;龙袍冠冕奉与新帝。 大将军窦敬则入前殿去见皇太弟，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拱手道：“臣听说皇太弟还未及冠，故而未曾取字？” 左右闻言，无不变色。 窦皇后在侧，变色道：“大将军慎言！向来取字都是长辈尊师为之，岂有臣下为君上行此事之理？！” 朱元璋看了她一眼，唯唯诺诺道：“大将军乃是三朝老臣，如何当不得尊长二字？” 又正色道：“还请大将军为我操持！” 窦敬见这继位之君如此恭顺，心下快意，倒真不枉他拳拳提携之恩，不再看气急败坏;长女，和颜悦色道：“便选元敬二字，如何？” 窦皇后勃然大怒：“窦敬尔敢？！” 又以目视之，希望朱元璋能够奋起反抗。 朱元璋心下暗叹口气，心说嫂嫂啊，就你这个刚直;脾气，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