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未央宫。 天子;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此前之所以能坚持住, 也不过是因为喝了口参汤吊气，知道已经有人前去迎接新君，故而怀抱着一丝希望强撑罢了。 现在见到了人, 希望破灭，那口气也就散了。 他眸光迅速;暗淡了下去。 那边窦敬;女婿廷尉张珣便出拜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储君更乃国之基石, 今广陵郡王, 庄悼太子之子，大义名分无过于其者, 臣斗胆, 请陛下立其为皇太弟！” 附庸窦氏一族;朝臣纷纷跪下身去, 名义上是为奏请，实际上胁迫之意溢于言表。 天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身在大殿之上;三位反正功臣，窦敬神色肃穆, 一言不发。 尚书令潘晦、光禄勋耿戎似有不忍。 在其之后, 半数朝臣面露愠色, 敢怒而不敢言。 朱元璋此时身份尴尬，更不好贸然开口, 恰在此时, 却听“砰”;一声脆响，却是有人将手中笏板掷于地上。 众人纷纷变色，循着声音看过去, 却见其人年过六旬, 体量魁梧, 须发皆白, 神色愤懑, 溢于言表。 赫然是司徒石筠。 石筠先将笏板掷于地上, 继而便径直走到大将军窦敬面前，摘下头顶官帽，塞到他手上去。 窦敬猝不及防，微微变色：“石公何以至此？” 继而竟然主动放软了声色：“您前日才调居司徒，如何今日便要弃朝廷而去呢？” 尚书令潘晦弯腰捡起司徒石筠丢下;笏板，双手送到他面前去，石筠侧面看他一眼，狠狠一口啐了过去。 潘晦眼皮猛地一跳。 “杀鸡焉用牛刀？当今朝廷，只需要用尔等这类三流货色理事即可，哪里用得了我！” 窦敬不接那顶官帽，石筠却不自持，随手丢到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 他拂袖而去：“我自知狂妄，拂了大将军情面，暂且将项上人头寄存府上，大将军尽可自行取用！” 待到出门之后，众人便听石筠哭声隐隐传来：“我家世代食国禄，受穆氏恩，今日见权佞逼迫天子至此，竟无力与之争，愧甚，羞甚！” 窦敬听得脸色铁青。 潘晦与耿戎眉头皱起，神色莫测，却也无言。 窦敬;女婿张珣及一干党羽仍旧跪在一侧，小心翼翼;觑着窦敬神色，随时听候吩咐。 前殿之内，气氛凝滞;近乎可怕。 到最后，还是天子打破了寂静。 “广陵郡王……” 朱元璋神色微凛：“臣弟在。” 病榻之上;天子已经近乎无力言语，只动作缓慢;向他动了动手。 窦皇后道：“天子传召你近前来。” 朱元璋从令近前。 天子艰难;向前伸了伸手。 朱元璋怔了一下，迟疑;握住了。 天子又转目去看殿中众人，声音迟缓而无力：“今日……立广陵郡王……为皇太弟……” 话音落地，群臣;心也落地，只是落地之后究竟心生释然，亦或者愤懑不平，便不得而知了。 立时便有内侍大声复读天子诏令：“戊申年四月癸未日，上有诏，立广陵郡王义康为皇太弟！” 外间;内侍闻声，遂快步急趋到前殿外，公告群臣：“戊申年四月癸未日，上有诏，立广陵郡王义康为皇太弟！” 继而这消息便经由中官传至北阙，擂鼓四十九声之后，北阙吏向长安百姓传达天子诏令，立广陵郡王为皇太弟。 同时，将这诏令抄录数份，急发天下各州郡。 而彼时;宫中，作为最先感受到帝国顶层权力交锋冲击;地方，竟也还算是风平浪静。 朱元璋并非幼儿，无需托孤之臣，再则，以当下局势，即便天子当真选了辅政之臣出来，又能如何呢？ 徒生无奈罢了。 天子勉强将选广陵郡王为皇太弟;决议说出，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躺在塌上喘息了良久，又无力;朝满殿朝臣摆了摆手，只是仍旧拉着朱元璋不放。 窦皇后见状，便会意道：“诸位且退下吧，陛下想同广陵郡王说说话。” 窦敬自觉已经功成，当然不愿在最后关头再落得个逼死天子;恶名，毕恭毕敬;向天子行了一礼，举步退下。 其余朝臣亦如是。 似乎只是眨眼;功夫，偌大;前殿之中，便只剩下了朱元璋与帝后这对至尊夫妇。 天子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然而看着面前人，却还是极力露出了一个憔悴;笑容，嘴唇动了动，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朱元璋不知为何，竟看得有些难过，遂低下头去，附耳到他嘴边。 就听天子道：“康弟，我能为你，做;，都已，已经做了，后边;，路，就要你自，自己走了……” 朱元璋如遭雷击。 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到一点不对。 入殿之后，天子对于他;出现似乎极为吃惊，好像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窦皇后也愤怒;出声呵斥父亲—— 可是，往彭家去迎接他入宫;，便是皇后宫里;大长秋啊！ 彼时他以为吉春是窦敬安排在皇后身边;人，而窦家父女一心，故而不曾多想，现下再看，却发觉其中只怕另有内情。 天子其实知道，窦敬选定了自己这个游离在皇室之外;宗室子为后继之君！ 甚至于他与原主之间，或许本来就有着不为外人所知;联系！ 窦敬自以为反将天子一军，可实际上呢？ 或许将自己，也就是原主广陵郡王推上皇位，就是天子本来;打算！ 朱元璋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位被他在心里轻看;天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属于原主;情绪好像在这一刻复苏，看着面前奄奄一息;天子，他不由自主;流下眼泪来。 天子喘息;愈发缓慢，双目逐渐失去神采，却仍旧拉着朱元璋;手，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