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引(二)
刚过午后,天却阴霾起来,乌云遮住日头,明肃的红墙也暗淡地蒙了尘。 只那衣衫尽湿,正跪在殿前汉白玉石砖上的红衣女子,正在风中瑟瑟。 晏淮序一眼万年,竟觉连殿前的灰暗景致都跟着鲜明起来。 他侧首问身后跟着的长秋殿宫人:“柳美人怎跪在此处?” 宫人附礼,有些不忿道: “回殿下,李贵嫔得知此事,匆匆赶来。本想大事化小,将公主带回常宁殿责罚,谁料美人不依不饶,跪在殿前,定要让陛下惩治惊华公主。您说,这不是让陛下难堪嘛?” 李贵嫔性情柔婉,往日待宫人皆是和风细雨,并无半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宫人多半向着她,也不奇怪。 只他下意识为她辩解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宫人愣了一愣。 “哦,本宫之意是,陛下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定会为此事做一公正决断。” 他自知失言,改口道。 “所以,陛下这不是正候着殿下嘛。在场之人各执一词,怕是只有殿下不偏颇。殿下快请吧。” 宫人说着,引他入长秋殿。 经过她身旁时,他侧目而视,恰巧见她连冲他眨了三下眼睛,又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他微微一怔,脚步未停,迈入长秋殿。 她竟还记得。他心想。 “皇兄,你当时也在场,你会武,定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惊华本埋在李贵嫔怀中抹泪,见他前来,转头愤声道。 “陛下。” 他未理会惊华,只先依着规矩向陛下揖礼,转身问她道: “本宫记得父皇让你回长秋殿跪着,怎如今你在这殿内,跪在外面的,反倒成了被你撞下水的柳娘娘?” 惊华瞪圆了眼睛,自李贵嫔怀中挣扎起身,气得跺脚道: “皇兄,你怎么帮外人说话?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惊华,不得无礼!” 李贵嫔将她拉至身后,轻声斥道。 “陛下,今日确是惊华冲撞柳美人在先,又气不过她教导,一时没收住脚,才酿成如此后果。”他敛声道。 殿外,柳烟浔听他所言,微微舒了口气。 “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陛下凉凉瞥了李贵嫔一眼。 “妾身知错,妾身这就将惊华带回去严加管教。陛下,天尚寒,也莫要让妹妹在外跪着了。” 李贵嫔嗫嚅道。 “哼,是朕要她跪的吗?是她自己偏要跪在殿外的。”他冷声道。 晏淮序一时摸不透柳烟浔的心思,但为配合她,只得道: “陛下,惊华行事确有不当,如何处置,也不该仅听李贵嫔之言。若父皇不愿做主,不妨听听柳美人之见?她是受害者,陛下又看重她,她定极为......善解人意,不会令贵嫔难堪。” 方才殿外那双眼睛又闯入他的脑海中,令他忆起些往事。 “又被爹爹罚了。” 彼时,他趴在陆府墙头,她在院内石桌旁托着下巴恹恹道。 “为何罚你?”他双手撑墙问道。 “还说呢,都怪你!昨日我与你偷偷溜出去玩,今晨爹爹入朝前,问我们昨日做了什么,我说学棋,你说练字,那可不是穿帮了吗!所以爹爹罚我今日不得出门。” 他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像只刚出炉白嫩软乎的包子,冲她一笑道: “下回,下回若我们未串通好说辞,你冲我连眨三次眼睛,我便依你说的编。” 陛下出声,打断了晏淮序的思绪。 只见他朝李砚泽递了个眼风: “去看她愿不愿进来。” 李砚泽应声而去,带着打着寒颤的柳烟浔进了长秋殿。 “总算论得上妾说话了?” 她自口中吐出些哈气,向李贵嫔断断续续道: “未知真相如何,贵嫔便急着为公主洗脱干系,你这般,当真是为她好吗?” 李贵嫔似是听出了她的双关之意,捏着惊华的肩,抿唇不语。 “母妃,你轻点......捏痛我了......” 惊华小声嘟囔。 “柳美人,注意言语间的分寸。” 晏长曜沉声提醒,复指着惊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