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昼光裂潮

烈日渐炽，农田间的露珠已在微风中蒸腾为淡白湿气，朵朵云影浮动其上。前一夜与黎明的诡谲较量，如一场长弓缓缓拉满的序章，此刻终将迸发出更铿锵的响声。无论是太平道的义军、官府的甲士、士族的守望者、流民的投机者、抑或异教徒的神秘身影，都已无法继续静观。刀兵与谋略的火花，在这正午前的半刻钟里加速闪耀，昼光把血与尘、希望与畏惧照得无所遁形。

黄昱藏身在一片半荒的豆秧垄后，不再是夜色掩蔽下的颤抖旁观者。此刻天朗无雾，青苍天幕下，枯败的田畦与低矮农舍如同天然舞台，在阳光下清晰显形。远望过去，官府的旗帜并未高扬，却有数十甲士试图列阵，铁甲耀眼刺目；贫民散布田头，或伏于沟渠边，或藏身草垛后，农具、竹竿、锄头换作临时兵器，皆以黄巾布条绕腕，一眼相识。偶尔弥散的轻烟与多处不甚明烈的柴焰提醒着：传讯符纸仍在传递，太平道上下有条不紊地传达指令。

张角立于稍高一处丘岗，他的身影虽不巍峨，却宛如钉入大地的坚桩。一袭淡色道袍无饰，却不显微弱。在他左右，数名弟子肃然而立，一人低声禀报：“官府集兵南侧村口，甲士数十已列半阵，似谋正面突破。”张角微阖眼，不长篇激昂，只言简意赅：“传讯张梁，从北侧林带再使扰兵，勿逼其绝境，只耗其势。”弟子领命而去。他不需多言，即有无形大网如水波扩散。黄昱在远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与其说张角是主将，不如说他是指点水脉的高明农夫，一举一动，使土地与民心之水自流成河。

与此同时，官府从事程谦站在临时搭建的木桩平台上，举目四顾。昨日他本以为拂晓前即可锁定太平道聚点，谁料陷入迷阵。此刻日光明亮，却愈发感到前后皆困：士兵士气疲软，散布农夫的灵巧袭扰使列阵迟缓，关键是主帅看不清敌首确切位置与主力所在。都尉楼谦站在他身后，额汗泛亮：“从事，再犹豫无益，务请下令全力突入！”程谦咬牙沉思：“突入何处？处处为陷。”

谋士杭文低声建议：“可分三股佯退一股，以诱贼聚焦，然后精兵疾刺入中央，若能擒一渠帅则士气定振。”程谦点头微认同，却又恨局势无助。县令刘益在一旁愁容满面：“士族严家不肯出援，流民不报有用情报，异教远观不下……”话未毕，程谦挥手止：“闭口！我等只能凭己力。”

官军甲士在日光下勉强成阵，刚欲推进，就有一处贫民队伍于庄户残墙后故意显形：二十余人持锄，当官军弓手瞄准时，他们又缩回巷道，留下一车倒挂之柴扰路。官军费时清障，再前，却遭另一侧贫民投掷石块，逼士兵分心。如此往复，官兵如陷泥沼之中。楼谦怒喝：“硬冲！硬冲！”士兵虽执行，却心中犹疑。程谦见状暗恨：若昨夜士族帮截路，今已歼敌；若流民给出贼首线索，今不至此困；若异教下山助阵……可惜皆不。

士族严子陵在高墙内院听报：许溪已将少量米放于隐路，太平道未拒，还放严家派去的短使一条生路，未伤严人。纪平揣摩：“似贼不视我严家为仇。”严子陵长叹：“官军苦斗不胜，若情势再拖，局面不稳。为保家业，当再加一篓米，以示更柔和态度。”士族传统是利己，眼看官府不力，他们倾向不主动惹太平道不快。这是潜移默化的立场变化，无人宣之，却已显态度微调。

流民常衡则对部下言：“官府力疲，今再助太平道伏击一小队官军，以测其反应。”流民副首领丁硕再次出击，于东边林间突袭三名官差，掳其矛，逼退其余。徐耿（太平道弟子）恰目睹流民助力，对常衡抱拳不语，常衡也不炫耀，只冷笑点头。流民已用行动表态站在太平道势强这边。

异教徒炎述俯看大地变局：一名年轻徒众邢静小心问：“师尊，太平道民众耐心坚毅，可叹？”炎述叹息：“此乃大劫之世，非吾等所能轻改。姑且记之。”异教虽不介入，但徒众对太平道日趋敬意，为后续伏笔埋下暗线。

镜头切回战场，黄昱随弟子万秋潜入一片麦秸垛后。眼前一幕惊心：几名官兵强行突入田间欲抓数名显露的贫民，当他们快接近时，贫民一闪而散，中间却有人猛挥竹竿敲击兵腿，使其摔倒泥坑，丢盔折刀，其同伴救援不及。贫民不杀戮过度，只在必要时下手，却足令官兵士气再挫。黄昱见这简易战法胜过空谈谋略，这是一场民智与地利的奇妙释放。

张宝在西林边，加派二十贫民截住官军补给小路，让官兵水粮难续。张梁于北岗处示意再燃一炷干柴成浓烟，显示有更多民众到来。官军将领程谦见烟愈多，误以为贼众愈增，不得不再次重整队形后退半段，试图结密阵待机。

张角远观此景，知官府尝试稳住防线，不再鲁莽冲入陷阱。他轻抚袖口，对身旁弟子闵成说：“官军终有变通，我方宜再变法，勿令其稳固。”闵成领命传言至张梁处，让贫民间伪现松懈，使官军萌再攻之心，然后乘其动再以小股冲击其侧。此计若成，官军又将疲于奔命。

阳光愈烈，泥土气息混合浅烟。黄昱屏住气，看着贫民在简短沉默中完成战术切换。王秋、李恪等贫户首领交换眼色，再诱敌一次。官军阵内的吼声再次响起：“前进！前进！”程谦不甘心退缩，无论楼谦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