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至腊月中旬，难得见到艳阳天，曹璟常光顾的那南街拐角小酒家中，忽遇事了。那小店由一对老夫妇经营着，家里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子，日常帮着送酒菜至各处，帮着做跑腿的活儿。那小子前些日子为救一女孩，被春红楼的奴才打伤了，夫妇俩求医抓药，费了些钱，又兼恶奴骚扰，只能另送钱财平事。

那日曹璟带着周福，下差到店里吃酒，碰到蒋冉贩完货物回来，遂邀同坐。蒋冉是蒋姨妈的独子，玉瑶的哥哥，以前最是纨绔，后来吃了几次亏，方得回转，接了家中做皇商的差，加之族中才干出众的兄弟蒋延的协助，差当的还算不错！酒馆中几人正吃喝高兴，妓院那几个催命鬼又来小店里闹，出手打了老头。曹璟蒋冉冷眼瞧着，也不忍耐，持棍棒条凳一通厮打，这架打得昏天黑地，街上的人纷纷喝好！几个王八撑不住抱头鼠窜，不一会儿被巡城的都押了去，不必细说！

曹璟又借了蒋冉二百两银交于周福，托班房刘捕头前去搭救那女孩。尘埃落定，蒋冉才发现脑门破了个口子，他气血上头时未察觉，等一切消停抹了脑门子才大吃一惊，登时鼻涕眼泪涌出，嚷着自己要死了！左右劝之也无用，竟连马也上不了。曹璟无法，只得背了他家去。

亏得这呆子家并不远，在这南街西边，很快就到了。蒋家二门处，一众家人早已围了来，蒋姨妈又是扶人、又是差人去请大夫，只把曹璟往家里让，竟顾不得与他说话。日头西沉，曹璟一个人站在院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索性定了心神站在那里。“你怎么站在外头，快进来。”不知何时，玉瑶携丫鬟莺莺到檐下，喊了他，他才进了堂屋坐下。

玉瑶坐中堂，吩咐莺莺沏了茶来，曹璟早已口渴，略吹了吹试试温度，旋即猛喝起来。玉瑶问道：“你如今在衙门中当什么差？”

“做篆吏。”

“成日家听说你爱喝酒，未听闻你爱打架闹事，今日怎么与人打起来了？”玉瑶虽知哥哥无甚大碍，但也见了血，母亲着急成那样，独他像个无事人一般，故意出言讽刺！曹璟见她面色不虞，沉声说话，也不愿详说，只缓缓说道：“我如今不知道该叫你玉瑶姐姐，还是该称呼你蒋小姐。”玉瑶听了，不知如何回答，曹璟也不再说话，堂中沉静，玉瑶见他面朝外，身材修长，右手把玩着几上的茶杯，脸上一边暗淡一边沉在黑影中。

她竟懊悔起先前自己的言辞轻率，她低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未受伤。”

玉瑶愈加尴尬，幸而哥哥此时奔来，一边将她藏在身后，一边同曹璟讲话。而后蒋姨妈也过了来，蒋冉这才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至激烈处也不管不顾，尽是污言秽语！蒋姨妈打他，他浑不在意，结尾更是狠夸曹璟，什么“勇武过人”、“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平时会与不会的说了一大通，曹璟不耐，昂首笑了一番，而后不顾几人挽留，告辞往外。出大门，裹得像狗熊一样的周福早已牵了马来，曹璟略拱了拱手，翻身上马而去。蒋冉再三感叹，母亲与妹妹也不理他，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不觉讪讪。

曹璟回至家中，当即想法设法的凑钱还于蒋冉，周折费尽，不必细说。

过了几日便是祭灶节，家家户户扫尘土、祭灶王爷，曹府中几处厨房都摆了供桌，放几样点心，形式无缺。那澄园里更是热闹，吴氏牵头，在其居所唤名稻香居后不远处的小厨房中，设香案，恭拜灶王。众人聚在一起想法子，探芳摆设果盘、尚玉奉上羹汤、曹钰献一小坛酒、惜芳捧两枝梅花，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曹贞无事，携孙曹兰经明月桥过清水河，自东苑入澄园，见其间几处河畔已被开垦，阡陌交横于竹林冰水回廊之间，藏于未消散的薄雾之后，甚为有趣！不知从何传来的几声禽畜叫鸣，更觉此间幽静。在沁芳闸前向南转，遇三两挑抬筐桶的婆子，婆子们见到二人，皆靠边放下物事交手站立，曹贞只笑着让她们继续，不假颜色也不多言，继续缓步向前。沿沁芳河过函道临河塘，已至探芳居所秋爽斋，忽听见远处笑声，问一扫地婆子才知众人在厨房祭灶王，遂径直过去。

厨房外，众人已做完仪程准备散去，见曹贞前来，忙问安。曹贞笑说：“听说你们在祭灶神，特来看看。”探芳回道已祭完，曹贞便道：“你们若是无事，就陪我走走逛逛吧！”众人当然说好。过菜棚，攀假山函道，至西角门，恰逢蒋姨妈携玉瑶及几个丫鬟婆子进园来。曹贞笑问：“你们怎么从这里进，不从大门进。”蒋姨妈忙解释：“我们正是从大门来，今日大门那边车来人往，应是各处来交岁租的。”曹贞这才想起来，笑说：“是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让詹先生去了，自己好到园里来，享享天伦之乐。”蒋姨妈笑说：“当然，听姐姐说，詹先生最是细致的人，不会出差错的。外头刚绕了圈，边上许多买地建房的，人气是愈来愈旺了！”曹贞听了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函道回转，步入“之”字河上穿廊，临芜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