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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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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着挣扎,吼声里爆发痛意,化作凄厉哀嚎,痛苦唤起理智,疯魔与清醒在那张昳丽的脸庞上来回交替,明明灭灭。

“四六!”魏瑰惊声呼唤他的名字,直叫得鬼狐血泪蜿蜒,声声哽咽。

“疼……你走……”

“走你大爷!”魏瑰低低地骂了一声,眼里盛满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怜惜,奋力一扑,将面前人压在怀里,展开的衣袍尽力挡住背后而来绵绵细针。

大葵哀声叹道:“你怎么救啊!”

救不了,挡不住,金针既然能绕过她,自然会循着目标而去,这般只是无用功。何况污浊不是那么好靠近的,此刻没有人约束着,在佛光的弹压下使劲反扑、择人而噬,这比怨气侵染要难受得多。

魏瑰自然不是傻傻地抱着螳臂当车的想法,她死死地抱着四六,不顾他离水鱼儿一般的扑腾。

金针如喷涌的泉流经过她的身躯,没有伤口,没有痛楚,反倒像将她置身与温泉的濯洗之中,久违的体温熏得人醉,但身前的动静一再使得她目光愈发坚定。

疼痛使四六越清醒,推开魏瑰的力气也就越大,但魏瑰不肯退,不肯让,此刻也只能与她拼力气。

她会受伤,要叫这个人知道——赶紧从混乱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结束这一切。

魏瑰总是捏着他的把柄,系着他的命的。

四六终于静默着,动了动手指,污浊之气被强行收敛,塞棉花一样,把那具幻化出来的纤瘦身躯填充得胀了一瞬,立时隐去,变回平坦。

狐狸又是那个少年英俊的模样,没有污浊外露,金针长驱直入,四六和魏瑰不一样,他要生受。

这一波细密的折磨过去,四六的身体还维持着发抖的状态,“魏瑰,你真是残忍。”他有气无力地道出一声,眼前发黑。

他朦胧地听见魏瑰回应了他的话:“再有下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她说得一字一顿,像是要把这句警告刻在四六的脑子里一样。

全身都是破绽的狐狸苦笑一声,双腿无力支撑,被魏瑰托着跪倒在地,没骨头似的贴靠在她身上。

睁不开的眼睛糊着冷汗,四六恍惚回到了地府的刑房,不见天日,而且很冷。刑司连着忘川,忘川上的罡风无孔不入,从牢房的缝隙里吹进来,更甚地上的北风刮脸,又冷又疼。

但这不及行刑鬼差手里的鞭子。

那玩意和这佛门金光没什么不同,除了打击鞭笞的疼痛,每一下还会刮了囚犯身上污浊,这才是疼出血的大头。与之相比,挨鞭子倒不算什么,也就是挠痒痒罢了。

刑司的鞭子不是白挨的,不仅仅为了让犯人受罪,刮掉污浊才是真正的目的,这个过程能叫鬼疯,刀子刮在血肉里、骨头里,大约把身体刨成肉泥也就这样了。

没几个鬼受得住,光是惨叫都能把新来的鬼吓得魂魄分裂,所以刑司才有不语石禁着。不过,疼也喊不出,叫也没人听的地方,更让鬼两眼一黑也说不定,但该受的罪还是要受的,哪能那么轻易逃了,魂飞魄散只是一瞬,还是太便宜了。

他在地上待了这么些时日,受了魏瑰几许呵护照料,便忘了自己打哪来,忘了曾经受过的疼。

那不能叫作苦,他也不能叫苦。

回想先前的痛叫,真是娇气死了,根本配不上出狱恶鬼的身份,那段晦暗的经历都和白受了一样,四六想着,把柔弱了几分的自己谴责到泥里去。

怎么能是柔弱的呢?哪个柔弱的鬼能在地府里坚持着不烂成三途河畔的泥,到身投轮回,重见天日。

虽然好巧不巧,他确实是个异类。

和其他恶鬼一样,每天挨这么多下,以他的罪责来算,这样刮除,到了应该刮干净了。

但是没有。

污浊到了第二日就会再次溢满,如同新长出来的枝蔓,团团包裹,棘刺扎心,于是日复一日,去旧得新,从来没有清白。

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不过鬼差们确实是对他的情况纷纷侧目,好像他是什么珍惜的品类,在受刑的间隔,或是第二日受刑之初,被人,不,被鬼当猴子看了。

一日有位大人物莅临,托着一把算盘,在算盘上点了几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结了几个他看不懂的手印,便有几缕金色白色夹杂的光线,没入了他的体内。有这些光线,污浊侵身的丧失感好像能轻松一些。后来知道魏瑰从人间送下来了功德,便猜到那些东西的来处,但恐怕也只是勾了名簿上的红字,起到一点缓释的作用。

“为何认罪,却不认错?”大人物的身形有两个笼子那么高大,声如黄钟大吕。

鬼狐狸道:“我无错可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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