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梨花千万枝（五）

小湘儿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薄薄的棉被从肩上滑落，瘦弱的小身板露在外边。

她揉了揉眼睛，疑惑地对着推门而入的身影喊了一声娘。

桂娘见她半个身子露在外边，连忙过去帮她把被子拉起来。

“娘吵到你了？外边凉，快进被子里去。”

小湘儿伸手抱住她的腰身，“阿娘的脚步很轻，是我一个人睡不着。”说着整个人贴在桂娘的身上，娘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桂娘揭开被角，也钻了进去，反手搂住了小人儿，下巴轻轻搁在小湘儿柔软的头发上。

“湘儿想不想去找爹爹？”

怀里的女孩儿拱在香香软软的怀里，很久没有回话。

在桂娘几乎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女孩用脑袋蹭了蹭她，“娘去哪里，湘儿就去哪里。”

如水的月光挥洒人间，迎春楼也被裹挟在柔和的月辉中，天地万物共存，要物物人人彼此相爱。

天蒙蒙亮，拉车的老刘已经停在迎春楼门口了，人多眼杂，她们得早点出发。

北街的点心铺子刚开始收拾材料，锅也还没有烧起来，桂娘已经拉着小湘儿，带着几件换洗衣物准备离开北街。

临行前，丽娘来了。

“湘儿，过来。”语气不容拒绝，小湘儿不想去，桂娘推了推她。

小湘儿知道丽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但是既然以后不再住这里，她并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讨好她了，毕竟丽娘打人真的很疼。

小湘儿不情不愿地过去，勉强挤出一个笑，“丽娘，我和娘走了。你……以后不用想我们。”想了半天她只丢下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丽娘没有管她敷衍的态度，只点点头，指着桂娘问道，“小湘儿，她是谁？”

小湘儿怀疑她是不是被自己的态度气傻了，这是什么蠢问题？

不假思索地，“我娘，小湘儿的娘，我最喜欢的。”

面前的女人摇摇头，同时紧紧抓住她“不对，你再好好想想，答对了才能走。回答我，她是谁？”

“我爹的妻？”

丽娘仍是摇头。

“桂娘，桂娘总对了吧!”小湘儿觉得她是在故意刁难自己，有点不耐烦的想甩开她的手。

丽娘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你再想想，迎春楼里边我是怎么教你的？”

女人像疯了一样不断追问，小湘儿身后的桂娘也不知道丽娘要什么答案，她想开口制止丽娘，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劝退。

迎春楼？迎春楼……小湘儿有些不确定，“阿姊，我应该叫她阿姊？可是为什么？我们是去找我爹呀？”

“再说一遍，她是谁？”，丽娘放缓了声音。

小湘儿用力挣扎起来，“你胡说什么！娘就是娘！才不是阿姊！我也不用再问娘叫阿姊了！”

她不明白，从今往后她娘不用再受迎春楼清倌这个身份桎梏的约束了，为何还是要叫阿姊？

“不是叫阿姊。湘儿，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她便是你阿姊，她一直是你的阿姊。”

丽娘终于松开了钳着小湘儿的手，看着有些无措的桂娘，轻飘飘斜她一眼“桂娘，若是真想让湘儿平平安安的，你便是她的阿姊。”

小湘儿逃到母亲身边，悄悄拽拽桂娘的手，“阿娘，我们快走吧，丽娘她好奇怪，她抓得我好疼！”

桂娘和小湘儿终于坐上老刘家的车，渐渐离开了这个她们生活了几年的地方，远远地还能看见街口似乎有人在对她们挥手，小湘儿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和赵老爹他们告别。

她轻轻用烫伤的右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小圆球，这是阿娘请赵老爹给她做的。

她已经有点想念那个一直帮助她的老爹，还有宋家婶娘做的热饭食了。

小湘儿紧紧抱着娘，不过没关系，她只要每天和娘在一起就好了。

桂娘心事重重地不做声，她搂着小湘儿，回味丽娘临行前说的话。

过关隘时，守门小将的闲聊轻飘飘的尽数落入桂娘耳中。

“虎子哥，是不是娶了那张家姑娘做媳妇了？”

“那小娘子可是温柔体贴得很？”

被叫做虎子的假装严肃，脸上幸福的神色却怎么也掩不住。

“虎子哥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娶老婆还是很幸运的，不想咱们大将军，娶了个不会生的，还不许将军大人纳妾，据说……”

一旁的人闻言连忙打断他，“护国公家的女儿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好好看你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