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梨花千万枝（四）

小湘儿清醒过来，已经过了夜食的时候，宋家媳妇——宋青的娘，专门又给她煮了一碗粥来。

赵老爹因不好一直待在宋家，这会已经回去了。

妇人打了帘进来，手里端着的粥发出勾人的香气。

为了叫小湘儿吃的香一些，她特地擓了一勺荤油加进去，还切了细细的萝卜丝。

晚上凉下来了，之前小湘儿没醒，宋家媳妇是个细致的女人，中间还过来给她添了床被子，顺道给她擦了遍身子。

小湘儿烧已经退了下去，这会早就饿了，她乖乖巧巧爬起来，一边要端过碗来自己吃，一边还不忘甜甜地道谢。

“谢谢婶娘。”

说完又有些垂下小脑袋不敢看宋家媳妇，“婶娘，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宋家媳妇没有把碗递给小湘儿，伸出一只手揉揉小湘儿的小脑袋，小湘儿脸上的巴掌印涂了药膏之后淡了不少，“傻孩子，还知道自己惹麻烦了？”

小湘儿把头贴过去，小脸贴着宋家媳妇温暖粗糙的手，任由她“数落自己”，跟阿娘的手不一样。

阿娘的手细腻柔软，总是冰冰凉凉的。

“乖娃娃，你得心疼心疼你自己，得好好长大了才能保护好别人，知道吗？”

小湘儿驯服地点了点头，左手摸了摸腰上挂着的木雕小球，里边放着桂娘亲自给她求的平安符。

只在心底悄悄说，阿娘不是别人。

宋家媳妇不许小湘儿自己吃，怕她动到左手的伤，自己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她喂一口，小湘儿就吃一口，一碗饭很快见了底。

宋家媳妇怕她没吃饱，还要再盛，被小人儿一把拉住了。

水灵的杏眼里映出宋家媳妇的身影，小人儿摇摇头，“婶娘，我不饿了，我渴。”

她觉得有些稀奇，刚喝完了一碗粥竟然还会渴的吗？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端着碗回隔壁给她倒水去了。

宋家媳妇前脚刚走，小湘儿就翻身下了床，来不及告别就匆匆回了迎春楼。

倘若不趁机逃回来，婶娘肯定会因为担心她伤到手不许她回迎春楼，可一晚上不回来阿娘会担心她的。

这么想着，她又摸了摸木雕小球，想拉住楼里的哪个姐姐问一问她阿娘在哪里。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回来了？”

一回身，正是丽娘。

丽娘抱着臂，小湘儿只到丽娘的腰际，得抬着头才能勉强看清丽娘的神情。

女人板着一张脸，端详小湘儿的脸，她打的手印还在。

见小湘儿藏着右手，冷声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右手背在后边做什么？伸出来我看看。”

不由分说地把女孩的手从身后拉出来，上边时密密麻麻的水泡，一时间丽娘也皱起眉来。

不过上边似乎新涂了药膏，应该是被仔细处理过的。

“丽娘，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小湘儿扁着嘴，眼巴巴地望着她，分明是道歉，却显得比谁都委屈。

她伸手摸了小湘儿的额头，没有发烧。

丽娘摆摆手，“伤成这样，还能好好的回来，我也不为难你了。今晚桂娘不接客，你去楼上找她去吧。”

小湘儿得了赦免，当即快速地对着丽娘道了谢，灵巧的在人流中钻来钻去，悄悄地进了二楼的厢房里。

丽娘倚在墙边，看着那孩子挨烫又挨打了以后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有福还是没福。

丽娘摇摇头，收回了望向二楼的视线。

小湘儿轻轻推开房门，满室的桂花香缠缠绕绕着往她鼻子里钻，她嗅了嗅，满足地眯起眼睛。

桂娘听见开门声，放下了正在抚摸那瓶插了支已干梨花枝子的细口瓶的手，转身见到小湘儿正眨着眼睛站在门口看着她。

小湘儿把受伤的手背起来，扑到桂娘的怀里，“阿娘，我回来啦！”

桂娘抱着小小的女孩儿，女孩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一时间又要掉眼泪。

“阿娘护不住你，对不起，对不起，都是阿娘不好。”

怀里的女孩见她落泪，用左手替她擦眼泪，乐滋滋地同她讲。

“阿娘，我今天晚上在宋婶娘家吃的饭，我吃的好撑，她却怕我吃不饱，还要给我盛呢！”

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确实圆滚滚的。

桂娘被她逗笑了，这才问她下午跑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