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梨花千万枝（五）

桂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终于，她定了定神，认真地捧起小湘儿的脸，“湘儿是不是最听娘的话呀？”

见小湘儿点头，她亲了亲怀里的孩子，“湘儿记住，到了城里就叫我阿姊，好不好？”

小湘儿有些不高兴，她从桂娘的怀里钻出来，小嘴撅得老高，“不要，阿娘就是阿娘呀？为什么你们都不许我叫你阿娘？”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紧张地抓住桂娘的袖子，“娘！你不要我了？”

桂娘连连摇头，她当然想让小湘儿叫她娘，“娘只是觉得丽娘说的那个提议很有趣，娘想跟小湘儿玩一个游戏，等游戏结束我就立马准许你叫我娘。”

“从我喊‘开始’起，我们就假扮成一对姐妹，我不喊停，谁都不许出戏，好不好？”

小湘儿歪歪脑袋，不知道桂娘要做什么，她轻轻拽了拽桂娘的衣袖撒娇，“娘，我不想玩这个游戏，我们玩折小纸鸟放飞的游戏好不好？”

桂娘突然冷着脸一把甩开她的手，扭过身子不理她。

“娘？”

小湘儿不论怎么撒娇，桂娘都冷冰冰的不看她。她不明白，为什么离开了北街，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无计可施，“娘，我陪你玩那个游戏，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小湘儿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跟桂娘说话。

桂娘紧紧闭着眼睛，手指甲在掌心狠狠抠了一下，才睁开眼。

她用一种小湘儿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女孩，这让小湘儿有些担心，“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桂娘却伸手推开她，“不是说陪我做游戏吗？你还乱叫什么？现在就开始吧。”

小湘儿默默地盯着桂娘，也许是马上要见到爹了，娘有些异常才正常吧？

她乖巧地点头，轻轻叫了一声阿姊，声音却有些委屈。

牛车停到离将军府有些距离的地方，桂娘要从包袱里掏些钱出来，老刘摆摆手，说了一声保重，便驾着车走了。

“阿……阿姊，爹在哪里呀？我们这是要去哪？”

小湘儿好奇地打量着繁华的街道，路上疾驰的宝马香车晃得她眼疼，那些食品铺子里的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阿姊，我好饿。”

桂娘没有理会她，直直带着她往一处府宅大门走。

门前有人拦着不让进，桂娘也不打算直闯，直接就跪了下来，发出凄惨的哭喊声。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桂娘带着您的女儿来找你了！”

“你怎狠心丢下我！”

“怎么忍心任你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

眼见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门口的侍卫连忙向内通报。

正在小憩的女人得了禀报，当即气得顺手就将塌边的一套名贵茶具扔了出去。

这是将军之妻，护国公之女宁佳芸。

“什么外边的野女人也敢跑到将军府来撒野？难道不知道撵了去？”

跪着禀报的人也不敢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夫人，那女子还带着一个女孩儿，说是将军的孩子……”

侍卫一脸为难，宁佳芸的脸色很不好看，“难道因为她有个孩子，就敢在这里跟我蹬鼻子上脸了吗？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孩子？”

宁佳芸不能生孩子，早就成了上京城的笑柄，那些人明面上尊敬她，可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她！

如今竟然连一个外边的女人带着个孩子，他们就敢想着放她进来了？

宁佳芸身后的婢女白芨瞥那跪着的侍卫一眼，“还不快去打发了那女人，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将军剿匪凯旋，难道要任她们在此处撒泼？”

宁佳芸看了一眼那略显愚笨的侍卫，示意白芨也一并去，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安心。

小湘儿从没见过自己的亲娘做出这番撒泼打赖的姿态，拽了拽她娘，仍记着跟娘亲的约定。

“阿姊，我不想找爹爹了，咱们还回去，咱们还回北街。”

“我会捉鱼，也会折小纸鸟，我可以赚钱养着你。”

谁料桂娘一把把她掀倒在地，恶狠狠道，“你走开！我穷怕了，被人欺负狠了，这辈子不想再回到那破地方了！”

小湘儿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阿娘变了，她从来不这么凶她的，阿娘一直都是温柔又优雅的。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她的阿娘！

那她的阿娘哪里去了？她的阿娘哪儿去了？

小湘儿呆呆地看着女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