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行
当下三人收拾了行装,次日便出了城。 孟贵妃最近得了一种心绞痛,好时与常人无异;可说不定就在用着膳,打着盹,甚至是说着话时突然就发病了。那病来前毫无征兆,但陡然地疼起来就像万针乱扎心头肉,疼得她冷汗直冒,浑身如筛糠似的颤抖。往往这个时候,她只能捂着胸口,口中□□着,却束手无策。最让她头疼的是这病来得陡,去得也陡,常常去请御医的内监还未回来便不疼了。 御医署的众位御医皆诊不出是何病,便与常进毓璃宫请脉的医司商量给她开了一味止痛,一味调理的药,当然他们统一口径,对孟贵妃称是忧思之症。对此,孟贵妃深信不疑。 说来还不是因为她苦心经营的一切越来越看不到希望。太子大婚,娶得还是名满天下的徐大学士的嫡女。反观她的慎儿,外祖、舅父先后离世,连个帮衬的姻亲都没有。聂王君明旨小苏三夫四侍,她的慎儿即娶不了小苏,又不可能入郡主府。更可恨的是朝中武将大半与镇南王府走得近,而小苏虽未能嫁入东宫,可与王后、与太子的关系摆在哪儿。徐氏与小苏,一文一武犹如太子的左膀右臂,叫她如何不忧? 孝期一满,她做主替孟挽晴办了场盛大的婚礼,由元慎与孟骁二人送嫁至翼渺府,她给足了翼渺面子,只盼着他将来投桃报李。孟挽晴嫁入翼府前,翼渺便将先夫人所生的女儿送回老宅由翼老夫人教养,翼府中一切事务皆由孟挽晴打理,他二人仿佛达成某种协定,无事鲜少入宫。 如今,略能宽慰她是孟真越发的有主见,守孝归来便主动请缨往江海府,聂王君也不算吝啬,直接封他为江海府府尹。府尹虽只是从五品,但江海府临近海域常有海盗出没,府尹有自己的府兵不说,山高路远,比在王君眼皮子底下行事方便。 去江海府之前,孟真请旨入宫辞行。孟贵妃依然是贵妃,贵妃的亲侄请旨辞行,聂王君断然没有理由拒绝,当然他也不会拒绝。 毓璃宫。 孟贵妃身着玉色织锦绣百花常袍,歪身大红如意纹的迎枕上,一只细嫩的涂着豆蔻的手捂着胸口,另一只同样细嫩的涂着豆蔻的手支着额角;她那保养得极好的乌发梳成时兴的牡丹髻,斜插着一对姊妹流云簪,即便在病中,她依旧顶着一张极精致的脸,若不是精神恹恹的,光从这张脸上还真瞧不出病容。 案几上,描绘着仕女的圆肚瓷瓶中一大束新采的牡丹安静地吐纳着宜人的芬芳;其旁瓷盆中两尾锦鲤似乎感受到生人的气息,一摆尾躲进莲叶下。 珠帘外,孟骁身着从五品官服,头带五琪官帽,只见他朝孟贵妃深深一揖:“侄儿往后不能侍奉在姑母身侧,万望姑母保重玉体。” 孟贵妃见侄儿身着官服精神炯炯,心内不觉欢喜;又见他原本圆润的面庞如今干瘦,不免又有些伤感。 “此去江海山高水远的,姑母也照应不到你,你可得自个儿照顾好自个;若遇到知冷知热的人便收在身边,怎也好过一个人……” “男儿志在四方,姑母勿要担心侄儿。”孟骁顿了顿才道,“只晴妹自幼娇惯,那翼渺终是个粗人,还望姑母多加照拂。” “晴儿说是本宫跟前长大的也不为过,本宫自晓得心疼……你尽管放心,本宫常常召她进宫说说话便是。” “多谢姑母垂怜我兄妹。”孟骁又是深深一揖。 “今日一别,你我姑侄不知何日再见,就没什么要紧的与本宫说说?!” “姑母乃千金之躯,万望珍重!”孟真眉眼低垂不见表情,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怎会去那偏远之地。 孟贵妃方才是一时情急方失了分寸,见孟骁斜睨了眼红桃,当下嘱咐红桃守在殿外。 绿仪见红桃出去,方撩起珠帘朝孟骁说:“大公子,娘娘唤您跟前说话。” 孟骁点了点头随在绿仪身后进了内殿,绿仪在床榻前放了张杌子,他侧着身子坐了。 孟贵妃媚眼含泪,打量着眼前的嫡亲侄子。她这个侄子打小表面上看着跟他老子似的乍乍乎乎的,实则并不似他老子胸无城府。如今,一连经受府中变故,侄子圆润的脸庞消瘦了许多,越发突出眉眼的深邃,性子也比往昔沉稳了。 “骁儿如今愈发像你祖父。”孟贵妃哽咽着道。 “祖父……”孟骁耷拉着眼帘不再说话未完的话语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见孟骁如此,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顺着孟贵妃眼角滚了下来:“骁儿也打算弃我娘儿们不顾了?” 孟贵妃有此问并不稀奇,孟挽晴成婚次日来宫中请过一回安,之后没再来过。如今,侄子也要走了,她得弄清他兄妹是不是存了旁的心思。 孟骁抬眸瞧见孟贵妃一脸泪痕,心中不忍:“姑母,侄儿在王城已无出头之日,江海好歹有外祖家,若侄儿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