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
屋内安静,落针可闻,唯有日光缓缓从窗边扫过,隐隐显出时间流逝。 她怔了良久,脑中纷繁复杂,掠过这三世的各种记忆。祁珩确实与从前的两世不同了,原因是什么她并不知晓,可这不同,只让她觉得害怕。 “臣女……不明白……” 她向后退了一步,身子靠在了窗边的桌案上。 “你在逃避,沈明嫣,为什么要逃?”祁珩却紧跟一步,令她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 沈明嫣确实在逃。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此刻生出巨大的退缩之意。只是好像面前这个人,随时都可以将她揉碎一般,让她只想远离,离开听雨阁,甚至离开这座皇宫。 “我……我不知道。” 她是重生过的人,已经甚少有这般方寸皆乱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今生的祁珩,而是前世,冷宫里赐她一柄匕首的祁珩。 可分明时间回溯,她早已回到了从前,前世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祁珩该是那个什么都不知的帝王才对。 “我明白了。”他突然低头,闷笑了一声,“是我太心急了嫣儿。” 那人重又抬起头来:“朕说了,不会再逼你了。不会……” 他松开沈明嫣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衫,“朕来找你,确实有事。八月十五快到了,宫里要准备中秋宴。此番市易司之事有功者,多在其中。沈家……想必冷清,你兄长也来,你也随朕前去吧。” “恐怕不妥……”沈明嫣垂下视线。 “无妨,他们知道朕如何待你,必不敢有一句不满。若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便与内务府说,朕早交代过。” “臣女只尽典记之责,不敢逾越。” “整理些文书而已,姑姑喜欢你陪着下棋,你便陪她就是。那些事不缺人干。嫣儿,朕只想你开心,朕便开心。” 她没有应话,仿佛是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祁珩兀自笑笑:“皇帝也只是个身份罢了,嫣儿,朕想和你重新开始,就像幼时在宫里那样,好吗?” 重新开始。 可这一世本就未曾开始过,何来“重新”二字? 沈明嫣不愿回答,若非他帝王身份,若非沈家还有祖母,还有三叔,她恐怕背着抗旨不尊也要离开上京。 只是她并非孑然一身。 “你不回答也没事。”她久不回话,祁珩又自己开口,“朕给你时间考虑,待中秋过了,你再告诉朕也不迟。” 见她仍不答话,祁珩又笑道:“朕知道,你心里接受这些也需要时间。朕说了,给你时间。嫣儿,往事不可追,但若从现在开始改变,那便一切都皆有可能不是吗?” 她难道没有改变过吗? 沈明嫣心内苦笑。她尝试了两回,不同的办法,却殊途同归。 以致今日,她甚至看不透面前的祁珩是当真回心转意,还是只想继续利用她。 好在祁珩没有再等她的回答:“朕会让添宝带人来,给你选合适的衣裳,你尽管挑自己喜欢的。等朕空闲了,再来瞧你。过两日奉书殿又要听学,你若不想去,就算了。” “圣上如此,就不怕引言官弹劾?” 似是有些惊讶于她开口,祁珩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你这是在关心朕?” 沈明嫣闭口不言。 她很想弄明白,为何祁珩与前世全然不同。难道仅她不进宫这一件事,就能让祁珩有那么大的改变吗?沈明嫣不觉得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你放心就是,朕有朕的道理,就算有人想说些什么,朕也不会让那些话传到你耳朵里。” 似乎是终于将想说的都说完了,祁珩又瞧了瞧她,终于抬脚离去。 沈明嫣目送那位帝王走出听雨阁,似乎堵在胸口的一团气,这才终于散了出去。 只是祁珩走了不久,张公公便过来了。 沈明嫣还当是那位帝王又交代了什么关于中秋节宴之事,谁料张公公却是来说,八月初七沈功成启程往章州,圣上许她去“送别”。 有什么好送的?被贬,又是实同流放的被贬,能好到哪去? 沈明嫣自然明白,那是祁珩想给她一个出气的机会。 * 不得不说,祁珩若认真起来,当真也是有些让人意外的。 沈明嫣两世里都从未见过沈功成那般落魄。 分明穿着是沈家买的长衫,布料也算不得差,可几人站在那,就是有种沉沉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