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暮
是觉得眼前的裴大人看出来了。 他缓缓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裴倾那双洞明世事的眼睛。 “多谢裴大人。” 那话语声音并不大,但众人都听得清楚。 宋思白瞪大了眼睛看着温谦煜,突然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同钰你……” 裴倾笑笑,不再与这两个尚会为感情之事烦闷的少年说什么,提步往外走去。 待上了马车,杜元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宋思白仗着家里的功勋,行事如此乖张,你竟能忍得?” 裴倾似乎不以为意:“宋家两代忠良,不管在北疆还是当年追随先帝入京,都立下不世之功,是实打实留在战场上五口人的,如今这样,也是宋思白应得。” 杜元良叹气:“父辈立的功业,他一个小辈倒是享受上了。况且那温家的婚事没成,与你又有何关系,怎么就能怪到你头上?” “他也不笨。” 没说是谁,不过杜元良心里清楚。 那温谦煜才回京不久,兴许只觉得是因沈明嫣入了圣上的眼,他才有此一难。但宋思白在大理寺那么久,虽性格张扬,脑子还是有的。 这其中有裴倾的手笔,旁人不知,宋思白经手那么多案卷,不难看出来。 只是杜元良到底不忿:“那沈明嫣敢在宫里周旋,敢和明镜司那位谈条件,可并非是个简单之人,这桩亲事没成,我倒觉得对温谦煜才是好事一桩。” 那少年人到底单纯了些,未必是沈家那三小姐的对手,想来被算计了,只怕也不清楚。 裴倾没再说话,他脑海里却是想到了那日在宫门前大雨中的少女。 她确实并非简单之人,只是大概也不是杜元良所想的那种“不简单”。 * 四月伊始,沈家成了整个上京最受人关注的人家。 沈明嫣更是犹如登上了风口浪尖,前十七年,大多数人连沈家还有这么个嫡女都不知道,这几日,后宅妇人提及最多的却是这人的名字。 沈家两位闺秀得入上宫擢选,可以入宫读书聆讯,沈家小公子又得到圣上嘉奖,才入太学就已眼见着前途无量,而这一切,皆因沈三小姐而起。 如今在上京,若不知沈三小姐为救幼弟养心殿沉冤之事,那就是十足十的消息滞后。 坊间甚至有人传言,圣上即位后久不立后,等的就是这位青梅竹马的沈三小姐。 这样的传言可不是什么人都敢传的,沈明嫣几乎是听说的一瞬就已反应过来,只怕背后是祁珩自己的手笔。 他就是在逼她,即使四月初六入宫听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要将那囚笼造得更牢固些。 沈明嫣将纸上金州、商队一干人名地名全都划掉,最后圈了一个新的名字——祁霏。 前世她一心帮助祁珩的时候,这位大长公主可谓是后宫最大的绊脚石。 她一向善于暗处使力,软刀子杀人,沈明嫣并不完全清楚这位大长公主所图为何,但她只要知道,祁霏与她的侄子也不过表面和平,这就够了。 她若要出宫,祁珩自是不会同意,但祁霏可不一定。 她花了一日的时间,将前两世关于祁霏的事情都写了下来,哪怕是她的喜好、她最讨厌的人或事,她都一条一条想起多少就记下多少。 记性太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不得一件完全的好事了,等把事情写完,从里头选出自己可以利用的条件之后,沈明嫣只觉头痛欲裂。 天色将晚,映冬走进来点了灯:“姑娘,二姑娘来了,说有事要与姑娘说。” 沈明娴? 这倒让沈明嫣有些意外。她随手将那一叠纸扔进小火盆内,按了按脑袋方道:“请二姐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