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
好言好语送走了王妃,书房才安静了下来。 李怀玉沉心思忖:倘若太后是假的,那花从文就是犯了欺君的大罪。可即便自己抓住此等把柄,他身后的四大家族能让一个有名无实的“摄政王”找到机会分裂世家?恐怕是还没筹备好,就又被踢出朝堂了。 他打开锁柜,取出藏在最深处的小檀木匣,打开是一块碎一半的玉佩与一把钥匙。 他握着那块玉,断裂面已经被多年的摩挲磨得光滑。 忽然,灯灭了。 李怀玉登时抬起头,就那么一刹那,一个冰凉的物件抵上他的喉管。鹰眼陡然变亮,乜视原处的落地镜,依稀能看见那人夜行衣的一角。 刀刃十分冷静地抵在他的动脉,李怀玉双手握拳,一滴汗悄然滑落。他喉头滚了滚,沉声道:“随风潜入,灯灭动刀,连王府侍卫都未曾察觉,如此功夫,阁下乃春秋刹中人。” 刀锋岿然不动。 李怀玉坦然自若,一手攥着玉佩的流苏,举起来向后展示:“阁下刀拿得稳,但按刹中规矩,出刀即收刀,不得犹豫。本王还有命在这废话,想必是这块玉佩保住了本王的性命。” 桌上一条斜方的月光,那是由李怀玉颈侧的刀反射出来的。他怔怔地盯着那块光,很平静,仿佛印在了桌上似的。但他心里清楚,此时这刺客的心,已经开始了动摇。 “刹师之命不可违,今日你若留本王活口,明日暴尸街头的就是阁下,”李怀玉紧紧握住那块玉佩,冷汗如雨般地滴落,“但本王有一法子,能让你我都活命!” 那月光一闪,李怀玉紧闭双眼,呼吸都停滞了。半晌,他没感受到有什么异样,劫后余生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本王以玉佩作保,随阁下一起去春秋刹面见刹师。” 桌上的月光霎时消失,李怀玉被蒙上了眼罩。 李怀玉感觉自己走了很远的路,什么都看不见,但能闻见树林草地的清香,他觉得自己应该被带出鄞都城了。刺客一直扶着他的肩膀,李怀玉摩挲着往上登台阶。因为看不见路,还摔倒过三四次。 即便磕一脸泥他也仅仅是抹去手背上的泥土,抓着刺客的手腕,他摸到了一串细小的银铃——春秋刹的刀客,每完成一次刹师的任务就会系上一颗小铃铛,而他的铃铛多得能作手串,想必是刹师极为信任的属下。 刺客将李怀玉一直引上山峰的凉亭,长江在崖下奔腾向东,隐隐约约能听见鹤唳猿啼。 刺客抬眸瞟一眼亭上的牌匾,“遇鹤”二字重新描了金漆,看来在等李怀玉的时候,刹师还能悠然地描个色。 亭中的皓衣男子用银面具遮挡真容,山里夜凉,他裹了裹月白色雪狐毛大氅,玩味地打量李怀玉,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半块玉佩。刺客识相地摘下来呈给刹师,他摊开手掌,拿着烛火映亮小而圆润的玉佩。 刹师的指尖拂过玉佩边角上的爪状花纹,断裂面的旁边依稀能辨认出神兽雕花。他将玉佩恭恭敬敬地放回檀木桌,修长的手拎起茶壶,给李怀玉倒了一碗姜茶。 刺客替刹师将姜茶传给李怀玉,只听一个飘然低沉的嗓音道:“夜里风露重,怀玉殿下不辞辛苦光临寒舍,总要喝一碗姜茶暖暖身子。” 春秋刹的茶——出自闻名大瀚的恶鬼衙门之手,莫不是鸩毒? 刹师乜视犹豫的李怀玉,哼笑道:“殿下在担心我会害您?您想与我谈交易谈合作是春秋刹的荣幸,没必要刚见面就见血,那真扫人兴致的。” 姜茶还散着适口的温度,他看不见,却赌那茶不会要了自己的命。李怀玉心一横,将姜茶一饮而尽。 刹师满意地微笑:“我还以为怀玉殿下忘了这块玉,生怕今晚白等一场。” 李怀玉:“春秋刹替怀玉安葬阿母,为我遮风挡雨十余载,刹师之恩怀玉没齿难忘,今晚定会完璧归赵,不让刹师白等。” “听闻怀玉殿下送了小太后一只京巴,”刹师没接他的话茬,面具下的凤眼斜睨李怀玉,唇角勾出饶有兴味的弧度,“不仅小太后没收礼,回府还被夫人说教一顿?” 李怀玉顿时感觉自己身后有几百双眼睛正密不透风地盯着他,吭哧瘪肚地说:“啊……这,刹师所言不差。” 刹师停顿的那一刻,往山崖外看去。天空两声鹤唳,伤鹤提着滴血的右翅飞回他身边。它失落地抖落伤翅,刹师揉揉它的头,拿起桌上的疮药洒上它的伤口。 伤鹤忍不住地悲鸣,窝进刹师怀里。 李怀玉动动耳朵:“刹师的鹤受伤了?” 刹师缓声道:“明明躲在家中便可安度余生,非要去外面看山看海。奈何我把它养出一身清高孤傲的烂脾气,容不进去野鸟稚鸡,四处碰壁,平白挨了一身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