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出大门时，刚好18点。

大楼孤零零坐落在东一区边缘，位置偏安一隅，背靠肉眼看不见的激光隔离墙，在东城边界线横亘数千里，再往东是杳无人烟的荒漠。曾经有帝国边境之星美誉的烽燧星，在经历多次天灾和人祸后，逐渐沦为帝国的弃子，被无限边缘化，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如同身处华丽废墟之上，面对毫无可能的未来，只能聊以自-慰戏称自己是“遗民”。

烽燧星的天空只有两种颜色，灰和黑。眼见乌蒙蒙的云层往下压，免不了一场大雨，叶淑载疾步往车站走，赶在下雨前搭上了专列。

她既不喜欢淋雨，也不喜欢胶质雨衣黏在身上的触感。

回到居安街，雨已经停了。

居安街位于东八区。东城是四大主城中治安最好的一个区域，东八区毗邻烽燧星政治中心东九区，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大都衣食无忧，在政府部门拥有一份稳定工作，崇尚和尊重秩序。

傍晚时分，宽阔的街道亮起路灯，办公楼里的白领们从新建的大楼里鱼贯而出，赶在夜幕降临前回家。

他们三五成群，脸上带着疲惫却也喜悦的笑容，聊着晚餐的搭配，新房的装修，全息游戏的最新地图……看上去平静而幸福，仿佛生活在三百年前的烽燧星。

街道尽头是一栋两层高的建筑，叶淑载微微抬头，牌匾上“叶氏心理咨询室”几个字暗淡无光，她从治安官那里得知，主城议事院最近倡导节约用电，经常以试验区域节电为由偷偷给商户断电。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叶殊裁是否有过偷税漏税行为，或是得罪了哪位身居要职的官员，毕竟议事院就算想搞点事情，通常也不会拿东城开刀。

输入密码，刚打开门，黑黝黝的屋里一张眼露红光，嘴巴像鸟喙一样的脸骤然出现在面前，叶淑载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是一只企鹅外形的机器人。

“电量不足——电量不足——请尽快充电！”

电子音从企鹅内部传出来。

叶淑载不由挑眉，自己那便宜哥哥才失踪三天，机器人居然就已经没电了。通常这种机器人充一次电能管半年，正常人不会等到快到没电才去充，那会极大损害机器人的使用寿命。

“小企鹅，你是哪里出厂的，辰光还是暮夜？家里断电了，没办法充电，得带你去4S店。”

“不用……请缴纳，电费……”企鹅机器人费劲地挤出一句话。

随后叶淑载通讯器收到一条缴费链接。

“居安街68号，欠缴电费：47011恒星币，水费：35002恒星币，其他综合能源费：51234恒星币，基础设施信用已超额，我们将在三日后采取强制措施。请尽快结清费用，以免给您的生活带来不便。——基础设施供应管理局”

叶淑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条短信。

1000行星币=1恒星币，在烽燧星，普通人的生活很少能用到恒星币，只有原食餐厅、星际旅行和高阶机器人等巨额花销才会使用恒星币结算，一个家庭正常使用能源，全加起来每月也不过几百行星币，叶殊裁欠缴的费用……

“简直可供一条街的住户用好几年！叶殊裁，你最好是做正经生意……”

叶淑载咬牙切齿支付了费用，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一个心理咨询室怎么会用掉那么多能源费，一边对叶殊裁超过10万恒星币的信用额度啧啧称奇。

好巧不巧，刚失踪就超额，仿佛算准了她会来当冤大头。

刚付完钱，屋里的灯光就亮了起来，企鹅机器人摆动两只小短腿，走到充电桩上给自己充上电，眼睛恢复成正常的颜色。

“主人，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