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嘟——嘟——”

女接线员拿起话筒。

“喂，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

对面沉默不语，只有一阵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喂——请问您还在吗？”

“我……又做了那个噩梦。”

电话里响起一个暗哑的女声。

“是什么样的噩梦呢？”

女接线员接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电话，顺势问了下去。

“梦里……我患了一种皮肤病，身体表面长满小疙瘩，特别痒……我用力抓挠，它们不仅没消下去，反而越来越大。我受不了去看了医生，将医生开的药一遍又一遍涂满全身，遵照医嘱尽量不去碰那些恶心的东西，然而——”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尖厉：“那个庸医！开的药没一点用！没过多久，又爬满全身……我不敢出门，也不敢照镜子，将家里所有能反光的玻璃都遮上。但是——我不可能一直闭着眼，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这些恶心的东西。”

女接线员皱了皱眉，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长满肉疙瘩的人形。

努力忽略心里的不适，她安慰道：“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噩梦，不要将它当做现实……”

女接线员说到此处，心里忽然一凉，这样真实可怕的描述，真的只是梦境么？她声音微微颤抖，向电话那头道：“您现在身上……没有那种东西吧？”

对方沉默了一瞬，仿佛呼吸停止，女接线员的心脏随之跳漏一拍，仿佛也跟着失去了呼吸。

“没有，什么也没有。”电话那头沙哑着嗓音回复道。

女接线员长舒了一口气，履行职责继续安抚道：“再可怕的噩梦，也终究只是梦而已，建议您多出门走走，多和朋友聚一聚，可以有效减缓噩梦带来的不适感……”

女接线员按照培训时学到的话术，用轻柔的语调安抚求助者，忽然想到会拨打这通电话的通常并不是什么性格开朗、朋友众多的人，急忙补救道：“如果不喜欢人多，也可以一个人找地方逛，咱们南城虽然……嗯，虽然治安管理有待进一步改善，但也有几个安全有保障，很适合闲逛的好地方，喜欢逛街的话，南五区新开业了一家太和商业街，最近人气很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南八区的远古植物体验园有屏蔽模式，入院后可以开启一人游模式将其他游客屏蔽……如果觉得一个人有些孤单，可以去南二区的赛博宠物基地领养一只电子宠物……”

女接线员滔滔不绝地说道，尽可能多的为求助者提供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女接线员止了话头，看了眼操作屏，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又是那个女人。”隔壁男同事侧过半身，“我也接到过好多次，最开始我还耐心劝导，后来发现怎么劝都是车轱辘同一个梦，说到一半就给我挂了……”

他拍了拍女接线员的肩膀：“所以啊，别太认真，你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男同事向窗外点了半个头，“很多人没事找事就喜欢给我们打电话，随便敷衍一下得了，就算真有什么困难……他们自己应该也明白，一通电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女接线员失落地放下电话，抬头望向窗外。天际灰蒙蒙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大气，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邻近星球的轮廓挂在空中，时隐时现。这片城区高楼林立，但因为年代久远，无人居住，玻璃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任由云间的风呼啸而过，外墙斑驳不堪，呈现一种颓败的灰。

这些高楼大都人去楼空，一片死寂，犹如一座座钢筋水泥墓碑，屹立在大地上，见证曾经的繁华。

这样一个地方，一通电话确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女接线员长舒一口气，试图驱散内心的不安和担忧。

隔日，她又接到了那个女人的电话。

“我……又做了那个噩梦。”

一模一样的开头，女接线员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回了一模一样的话：“是什么样的噩梦？”

如男同事所说，女人将梦境重新描述了一遍，这次她的气息更加急促，声音也更为恐惧。接线员按捺着有些焦躁的心情听完，安慰了几句，正准备恪守职业道德，换另一种方式安慰，就听见女人嘶哑着声音痛苦道：

“那东西越长越多，越来越密，我能感觉到……它们在皮肤底下蠕动、爬行，就好像……是活物一样……”

女接线员听得头皮发麻，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挂断。

她抓住男同事的胳臂，问他女人之前是否说过这种情况。

男同事摇了摇头：“这到是没有，听着怪瘆人。不过你也别在意，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