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坎·死路
来。 “什么承诺、毒誓?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都是屁话,神明哪会管这样的闲事。十一娘,你怕她说出去,就得让她没法说话才行。” 阿歧伏在地上,想逃也没处逃,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只管往十一娘脚下爬,谭延昭竟也没拦。 他在等一个答复,等得很有耐心。 “我想,我们没必要因小失大。南市无论高低贵贱,人人都有籍笺,直通天听,多一个少一个都得拿文书上报。” 此言不假,逐神坎遗世独立却也并未脱离九重天阙的管束,正是因此,谭延昭再怎么强横,也从来都披着一张体面皮相,不敢胡乱杀人。十一娘是笃信了,他这次不会破戒。 “你是因为律例法条麻烦才不杀她,还是因为不忍心呢?”谭延昭追问。 而十一娘再一次避开了他的问题。 “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就此过去,让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杀了她,这件事除了你我再无人知晓。”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一切就和从前一样。” 他盯着她,那眼神让十一娘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才是眼前局面里唯一的刽子手。 那个朝夕相对许多年的,体贴的姑娘,此时就拽着床脚的布单子,巴巴看着她。 但那块被随意丢开的玉坠子,就像一把刺目的钥匙,告诫它,这是突破牢笼的唯一机会。 护不了旁人了,首先,她得活下来。 于是,她也跪下来,慌了神地哭,满口只求着市卿开恩。 如此,谭延昭就会看到,聪明的、温顺的十一娘,终于撕开了那从从容容的皮子,狼狈地哀求起来。 谭延昭不会不知,昨日,她进这个门来,心里必是打定了主意,服软也好,娇憨也罢,手里总归是有几个筹码的。但现在,她扶拜在此,无计可施了。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十一娘早就看透了谭延昭的喜与恶。他常常夸她聪慧,超然于众人。但聪慧也只能博得他短暂的偏爱,唯有适时的、恰到好处的愚蠢,才能让这份偏爱长久地延续下去。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刺猬的人,都愿意忍着疼去碰碰尖锐的刺。而只有露出柔软肚皮的那一只刺猬,才会被喂养。 “罢了,你们娘子不忍心了。”谭延昭好像是吃了这一套,他把十一娘扶起来,又扯进自己怀中搂着。 “别害怕。”他轻声哄着,给了猞猁一个眼神。 猞猁拎起阿歧,拖到几步开外,膝盖顶着她的后脊,单手钳住肩膀,就这么把人死死钳在地上。 然后抽出了长刀。 十一娘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谭延昭拦在怀中。后颈被一只手拢住,轻柔又不容抗拒地将她的视线掰正。 “别怕。”谭延昭收紧了怀抱。 没人比猞猁更懂主人的心思,所以他刀下的动作很慢,能让十一娘眼睁睁地看着,白刃抹开皮肉,血流成片地涌出来,一块一块地砸在地上。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歧的身子痉挛着,慢慢枯萎下去。 十一娘大口吸着气,脸上麻了一片几乎没有知觉,只觉得满目的血红色越来越黑,越来来越暗,在背过气之前,谭延昭及时捏住了她的脑后,迫使她昏睡过去。 谭延昭坐在床边,垂眼瞧着猞猁打扫现场。 猞猁轻车熟路地用地毯卷了尸首丢出去,熏香也换了一遍新的,蹲在地上用力擦拭血迹。 “十一娘是真害怕了。”谭延昭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猞猁闻言抬起头,闷声回道:“欢魁娘子毕竟从没见过血。” “是啊。”谭延昭站起身,扶了扶猞猁的肩膀,“希望她能记着这一回,以后就不用再见血了。” -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屋子里就被猞猁打扫得干干净净,谁也看不出这地方死过一个人。 主仆二人收拾停当,自须尽欢出门来,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四下无人,猞猁方上前一步。 “那人又传了消息,邀您今夜相见。” 谭延昭皱了皱眉,不悦。 “事已办妥,怎么还没完没了。” 猞猁又道:“前日深夜里他便来邀,已拒了一回,今日恐怕......” “今夜带他来南市监。你亲自去请。” 猞猁领了命,特意等到子时,万籁俱寂的时候才行动。 南市监门口,明面上的武卫轮了最后一班岗,收拾收拾下班了。 暗地里的武卫仍潜伏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