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坎·入夜
/br> 拖人的是谭延昭贴身的暗卫,名叫猞猁,却壮得如同巨豹。阿歧才进屋,猞猁就默默匿进角落里,好大的一副身架子竟隐藏得一点存在感无。 谭延昭披衣靠在软塌上,手中拈着的信纸,正是阿歧反复措辞的告密之作。 “每次都让你录在纸上送来,知道为什么吗?” 阿歧低下头:“因为害怕隔墙有耳。” 谭延昭哈哈大笑。 “这是南市,我怕?你觉得我怕十一娘发现咱们的秘密?” 阿歧将身子紧紧伏在地上:“奴婢愚钝。” “吓成这样?”谭延昭仍笑着,语气颇为和善,“说出来的话,日子久了便淡忘了,只有写在纸上才能一字不差地留下来。话本子看过吧?只有记下了前头这个伏笔,你才能明白后头的因果啊。” 继而,他手指点了点桌子,招呼着:“得了,起来坐,我有事问你。” 阿歧从未受过这般的待遇,不敢坐。 谭延昭懒得再虚言,他扬了扬手里的纸,问:“你敢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吗?” 阿歧才刚站起来,一听这话扑通又跪下了。 “奴婢敢以性命担保。” “嗬,十一娘爱慕中山神官花灼,与中山主仆二人密会于船上,没带着你?” “娘子要我撑着船四处游荡,佯装她在船上,掩人耳目。” “哦,十一娘很信任你?”谭延昭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句,又道,“但人家神官对她无意,看来咱们欢魁娘子是一厢情愿。” 阿歧不敢附和,她还没蠢到在谭延昭面前妄议十一娘的长短。 “喜欢上了一个人,她亲口告诉你的?” “是。中山主仆离去后,娘子亲口同我讲的。” 谭延昭摩挲着手里的信纸,不发一言,鬼使神差的,阿歧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转瞬即逝的落寞。 转瞬过后,他踱步到书架旁,从上层抽出一个木盒,里头盛着厚厚一沓纸。 “你跟着她很多年了吧?”他背对着阿歧,一页一页地择着手中的纸。 “娘子成为欢人那天起,我就跟着她了。” 那一天阿歧记得很清楚,谭延昭把一个看上去才刚成人的小姑娘带到她面前,让她尽心服侍。 谭延昭抻出一张纸,问:“项佑七六三年,十一娘不愿服侍魔地的贵客,私自夜逃。这件事她可提前同你透露过?” “没有。”随着阿歧的回答,纸张飘落在地,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她的字迹。 “项佑□□零年,她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暗卫,跟你说过?” “没有。” “项佑九零三年,她暗中协助曲襄闹事,跟你说过?” “没有。” 在阿歧不变的回答中,掉落的纸张如同风中枯叶,哗啦啦铺了一地的白。有些心照不宣的东西,也在一地的白字黑之中,呼之欲出了。 “项佑一零三一年,我狠罚了她。下了地牢,动了鞭子。那是我第一次打她,也是唯一一此。”谭延昭不再发问,他微微眯着眼,陷入了回忆,“从那以后,她就乖巧起来。项佑一六零零年,你还记得那年发生什么吗?” “奴婢......奴婢愚钝。” “那年,我让她当上了欢魁,现在想想,那天她穿了什么,说了什么,历历在目,就跟昨天一样。但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放在凡世得多少轮回了,一千多年,我真以为她彻底属于我了。” “现在想来,这么多年我好像从就没看透过她。你说她到底想要什么呢?权势,名声,还是钱?但凡她开口,什么东西我没给过,什么事我没应?若还不满足,倒是和我说啊,她不说,我怎么给她呢?” 谭延昭的一番吐露让阿歧心里越来越没底,她只是个勤勤恳恳的告密记录员,她本不该参与到这场抚今追昔之中。 “阿歧呀。” “主儿。”阿歧后背发凉,她强忍着声线里的颤抖,把自己伪装得温顺而愚钝。 “我有一个想法,我觉得,无论她想要什么,总归不会拿手中的一切,去换一个男人。你说对否?” 阿歧整个人快要抖起来,她重重扶拜,额头咚地一声磕在地上。 “奴婢如何......岂敢,妄议欢魁娘子,又岂敢妄自评论您的决断。” 谭延昭笑了。 “抬起头来。”他说。 阿歧挺着脸。迎着谭延昭幽深的目光,纹丝也不敢动,她觉得谭延昭仿佛要将她的面皮看透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