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坎·与虎谋皮(下)
夜当然是不知道,于是看向花灼。 花灼抬起眼,颔首答:“知道。”他的目光在十一娘身上一点即过,最终落在咏夜身上,“虎皮妖,披着毛皮就现出虎的原型,是战力极佳的凶兽。脱下虎皮后,会化形为人,人身娇弱,但容貌昳丽,据说虎皮妖捕猎,往往先用美色蛊惑人心,再化作凶兽将其吃干抹净。” 十一娘低头苦笑:“仙者说得没错,但也有的虎皮妖,被夺了皮毛,一生只能作为奴隶,以色侍人。” 迎着咏夜他们略显恍然的目光,她加深了嘴角的苦涩。 “我就是虎皮妖。我们这些欢人、雅人,大多都是虎皮妖。” “啊……”咏夜轻轻扶住额角,这样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清了。 “所以,是谭延昭夺走了你们的虎皮?” 但这么多虎皮妖,拉出去几乎能抵御一队仙兵,谭延昭得有多大本事能将他们降服。 “本来,这只是一场交换。早年间,前辈们被强悍的大妖捕猎,几乎快要灭族,逃至北荒逐神坎,是南市卿开门庇护了他们,并给了他们在此居住的权利,但要以献出虎皮作为交换。为了保命,前辈们同意了,殊不知,相比与门外恶敌,这门内的繁华,才是真正的地狱。” “前辈们以为就此便能安居,谁料谭延昭拿到虎皮后,便以给他们谋营生的借口,开了这家须尽欢。起初只是寻常酒肆,慢慢的开始歌舞弹唱,卖笑卖艺。谭延昭只允许虎皮妖们同类结合,繁衍出最纯正的后代。”十一娘冷笑,“越纯正的血统,模样就越漂亮,对皮毛的依赖也就越强。虎皮赋予我们力量,可若从儿时起就被夺走了皮毛,以人的形态生活,妖力就无法成长,即便有朝一日再穿上虎皮,也终究只是个弱小的困兽罢了。” “再后来,一代又一代,最初的那场交换越来越模糊,新的虎皮妖们被谭延昭当作娼妓,任其奴役糟蹋。虎皮就是我们的身契,不,应该说是我们的命门,攥在别人手里,只需一把火,就能让我们死成一堆灰。谭延昭以赎身之名,将虎皮卖给嫖客,我们就像个宠物一样被卖来卖去,死生都不能由己。” “那你的养母,姮娥,她也是虎皮妖吗?” “她不是养母。”十一娘几乎是咬着牙在诉说,“她就是我的母亲。谭延昭杀了她,但却保下了我,为了保下我,才更改了我的年龄,只说她是我的养母。” “保下你?”咏夜不解,“为何?” “嗬。”十一娘不屑地笑。 “仙者觉得,我姿色如何?”她的眼中满是自嘲。 咏夜老实作答。 “比我漂亮。”又指了指花灼,“比他差些。” “这就是为何谭延昭不杀我。虎皮握在他手上,我便能任由他摆布。而我这张脸,实在是能赚太多钱了。” 这是一个可怜人的故事,但咏夜却不得不抛开同情心,先掂量掂量,除了卖色赚钱,谭延昭不杀十一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毫无威胁,那也就意味着,对飞廉的旧事,她也将毫无帮助。 不过接下来十一娘的话,宛若划破寂夜的惊雷,彻底打消了咏夜的疑虑。 “你们来逐神坎的目的,就是谭延昭杀死我母亲的原因。” 咏夜无声地扶住了刀柄。 花灼也默默转正了姿势,此前他并不很在意有关虎皮妖的长篇大论,但此刻,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十一娘脸上。 但也只是一个瞬间,瞬间后,却忽然松懈了姿态,狐狸眼微微眯起,嘴角也挂了零星的笑:“凭什么这么肯定呢?” 笑得十一娘心里没底。 她心里打着鼓,面上努力着,让自己看上去老谋深算,而后淡定解释:“这要从两件事说起。” 第一件,是往事。 据十一娘说,姮娥死前,曾将一个巨大的秘密交代给她,并切切叮嘱,这件事,或许害了你的命,但也能救了你的命。 “虽说那是一件牵扯极深远的机密,但这机密听起来,又格外普通,前后不接,无论母亲还是我,都搞不懂这秘密背后的缘故。所以我猜,它应该是某件大事中,至关重要的一根线头。母亲交代的每一个字,我日夜不敢忘,等待着籍此获救的那一天。” 话都说到这儿了,十一娘却并不打算将这跟普通又重要的线索详细说明,而是另起了一个话头。 “这第二件事,就发生在几天前。也就是,你们来须尽欢那日。谭延昭曾与我密谈,言说当晚会有两位仙者,手持姮娥的牌子,来问旧事。他亲口嘱托,要我三言两语敷衍打发了你们,不必纠缠,更不必说真话。” 那时候,十一娘心中微动,是时候了,她想。 “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