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花
。 那双一贯的冷眼里,此时此刻,竟愉悦尤甚,分明是高高挂起的看戏姿态。 花灼可就乐不出来了。 他将目光彻底收回来,全落在咏夜身上,也不管那些女子们的嬉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朝她一挑眉。 像是在嗔瞪。 咏夜如何会在意这个,在他面前,她是何等放肆,自然不会因为这一挑眉一瞪眼而有些许收敛,仍嗤嗤笑着,故意问:“人家姑娘们喜欢你,你瞪我作什么?” 到底还是武罗有点眼力价,瞧着手底下的姑娘们,那言语那笑意,那招展的衣袖,实在有点过分露骨了,忙不迭笑斥了一句:“行了行了,都安分些,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儿扰神主清静。”罢了赶紧引着咏夜往旁处走,“别理她们,后头小宴已备好了,神主随我来。” 咏夜跟着走,心思却还在刚才那事儿上。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纯属好奇。 狐狸那长相,得女子青眼,自是最理所应当之事了。 不过一想到,青要是个纯粹女儿山,还真就有个问题想请教。 “这……”她斟酌了一下措辞,“青要山的女子们,是都不见男子的吗?” “嗐,咱们这是女儿山,又不是尼姑庵。”武罗一摆手,“山中只是不住男子罢了,但她们啊,若是有了心仪的郎君,也是能自请出嫁的。情郎也是能有的,就方才唱歌的那位,似乎是与东边哪座山头的神君,相好多年了。” 原来如此,咏夜点点头,想这青要山果真是个桃源乡,若是有朝一日她告老赋闲了,往此处一养,岂不逍遥快活。 瞎想之间,已到了武罗所说的小宴席。 是在一水中小汀州上,背靠着一棵繁盛的木棉。 早春正值花时,满树的木棉花灿若霞云。 底下置了一方曲水流觞案,碗碟作了荷叶与芙蕖样貌,载着各色糕点,随水摇曳漂流。 近有流水落花,远见蒲丛鸥鹭,再远目便是川流如带,徘徊隐入到苍山云岚之间。 是极好的景,可见这设宴人下了不少功夫。 武罗亲自给咏夜二人布了杯盏,又从身后女侍的小托盘上,端下来两碗羹汤。 水晶琉璃盏盛着,晶莹细腻的甜羹,缀着月桂花蜜和糯米圆子,刚放在案上,就能闻着一股沁人的清甜。 咏夜没见过,她想吃极了。 “这是咱们山里的荀草桂花羹,别处都没得,神主试试?”武罗说着,将一把小勺子轻轻搁在咏夜碗里,又笑了笑道,“这荀草啊,说是美女子颜色的灵物,可我瞧着,咏娘娘这顶好的样貌,却是用不着它来多此一举了,不过好在咱们这甜羹也算可口,神主就当尝个鲜。” 说完,再转手去关照花灼。 武罗今日的朝服是宽阔的袖口,一手拖着盏子,一手拢着袖,在花灼眼前一扫而过。 花灼颔首谢过,抬眼间却并非在看面前的羹盏,而是往她腕间浅浅一瞥。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的眉梢却略动了动。没藏掖,直接就问了。 “山神这是养了个?”他记得从前是没有的。 武罗仿佛没听懂他此言何意,面露疑色,然不一会儿便恍然道:“你是说他啊。”她心中是惊惧,这狐狸怎得眼尖至此,但面上仍从容自在,簇了簇袖口,一条苍青小蛇就顺着手腕溜了出来。 只有筷子粗细,盘在她白皙的腕上,乖巧待着一动不动。 花灼不好盯着人家姑娘家的腕子看,只打眼一扫,就错开了目光,只道:“这蛇长得倒是漂亮。” 武罗将袖口拢好,随意道:“闲来养的小宠罢了。”她感觉着那一点点冰凉的触感顺着小臂往上,到更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而花灼似乎也没有要问下去的打算,想来是信了自己的说辞,这才松下一口气,将后头的席面都摆设好了,便在咏夜下手落了座,跟她讲说青要山里近些年来的事务。 这才是巡游的头等要紧事,咏夜侧耳认真听着,手上也不耽误吃甜羹。 那盏子小,三两口就见了底,心说是有点不够,但也不好意思再要,刚预备撂下手,旁边花灼便将自己那碗未动过的递了来。 顺理成章就接了,小口吃着,听武罗正讲完山中风物。说起青要山太平,几千年来从未有过半点动荡之事,别说邪魔鬼怪了,就是山外人都没见过几个。 这么一比较,想自己那敖岸山,可算得上凶险至极了。 当年她初来乍到,砍了多少挑事的恶妖,几乎都数不清了。过个中元节还被鬼袭,末了再来个朱夫人,差点把小命丢在那蜘蛛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