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
笑的。 “咏夜,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然,他荒唐笑了两声,忽而就收敛了。 那双本该在这样气人的冷语中消沉下去的眉眼,噙着的戏谑慢慢褪去,竟一点点亮了起来。 咏夜一番话,条分缕析,却独独漏了一个空子。花灼并非第一次作谁的神官,他这一生漫漫多舛,又如何会瞧不清自己的心意呢? 狐狸顺着这个空格,抓住了一个重点。 咏夜没有当过谁的神主,亦从未混迹于红尘。如此,她能分清自己的心意吗? 她惯不会凭着臆想说话,既然这样说,就必定是如此想过。 那么或许,她其实也会想要亲近我呢?她以为再自然不过的,归结为神主与神官的情愫,真的仅仅是寻常羁绊吗? 说我混淆了,或有没有可能,混淆的其实是你呢?只不过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混淆吗?还是在回避了,害怕了呢? 但是阿夜呀,我不会让你害怕的。 我已经抓住你了。 “阿夜。”他所问非所答地宣示:“从此以后,我不会再伪装了,也不会再靠着小算计,博你情非本心的青眼了。我喜欢你十分,就表露出十分,讨要你的欢心,也明着来。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再反复思量你能否受得了,是否会生气。” “我会强势,甚至会让你厌恶。但不会再哄骗了。你可以拒绝,骂我也好,伤我也好。有些做法你不喜,我知道了下次便不会再犯。你推开我,我便站住,不再往前。怎么对我都行,但是阿夜,我有多喜欢你,这件事,你管不着。” 他这番话,卑微到极点又强势到极点,将咏夜置于柔软又退无可退的境地之中。 “花灼,你……” 可他完全不给任何挣扎的机会,用嬉笑撕破了自造的暧昧,打断了她。 “别紧张呀,说不定,你推开我的次数多了,狠了,我自己便放弃了,是不是?” 狐狸的语气很不正经,在咏夜无关风月的意识中,这句话是为自嘲。 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背后,藏着的贪婪与渴望。 说不定,我们纠缠的次数多了,狠了,你便愿意接纳我了,是不是? “非要这样吗?”咏夜问。 “非要这样。” 咏夜看着他,径直地、露骨地,就像一次交手,她打量眼前深不可测的对手。良久,才说了一个,好。 “但我八成会让你失望。” “那你就来。” - 那一天,花灼到底没喝上黄泉小甜汤,没得着一醉解千愁的机会。 可似乎也不再必醉了。 他自己没再提起,咏夜亦没追问,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昨日一整宿,他未归,是跑出去喝酒买醉,且很是不走运地毫无醉意。 所以,即便往后又过了很多年月,咏夜仍旧不会知道,曾经,在那个凄风冷雨的夜晚,狐狸堆了满地的空酒坛,红了眼眶,固执地、自虐地守着他云层背后的月亮。 等到雨霁月出,细瘦的弯牙高挂于顶,他丢开了最后一坛烈酒,沿着湿滑的山路往回走。 所以这一夜,他不是没有淋雨,也不是没有醉过。 冷雨一场,凛风吹散了酒气,也驱走了他心里最后一点点彷徨。 本以为,自己能潇洒地,作那伪装起来的猎人。乖顺地哄着她,温着她,耐心等着,她一点点走到自己身边。 但她没有水一样的,可容他温热的心肠。 她是寒冰,是利刃,她不会动情。 也永远不会主动走来。 但是没关系,我过去就好了。 不要那潇洒了。什么都不要了。 你是寒冰,我便敞了心怀去拥抱你。 你说喜欢,是要战胜很多害怕的。你不想,也不敢。 而我又何尝不害怕呢,我怕极了。怕你转头就走,怕你躲着,怕你的害怕。 可我愿意,我敢,这些害怕便通通丢给我吧。我一定,一定会铲除它们,走向你。 你不必来,我会走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