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官(五)
燃灯照虚耗,却不知,这虚耗竟真是个妖鬼。” “你随我来。” 花灼带着咏夜上了灵脉的树冠,在那里,可看得满山的人家,与他们除夕之夜,燃起的长明灯火。那火光,如同一个指引,花灼伸手,指着光海之中的四处游蹿的一道黑影:“那个就是,虚耗鬼。” 是趁着极盛之日,跑来偷走安平喜乐的小鬼。 为了伪装,穿着一身红,却光着一只脚,正在灯火与爆竹之间游走,等着可乘之机。 它却不知道,远处的制高点,山神已拉满了弓。 一箭,灰飞烟灭。 “我将他射杀了,他们便能平安喜乐吗?”咏夜似乎是在发问,又似乎不是。 花灼接过她手上弓,在树叶婆娑和愿笺熠熠生辉的金色光影之中,他的面部棱角分明,又蒙上柔和,眉眼显得格外温柔。 他笑着,微风徐徐,金影摇动,然后不急不缓地回答:“至少在今夜,敖岸山上,不会再有伤心之人。” 他顿了顿,忽然很认真地唤了一声阿夜,他其实心里有点虚,声音都低沉到略略沙哑。 “明日……便是大朝会,你……” 咏夜接过来他的话茬:“明日便是大朝会。我原本有两个见习神官。”她伸开手掌,举到狐狸眼前掰算,“一个,被你斗跑了。一个,竟是因替你不值,自请走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有些无奈,却说着狐狸耳中最动听的话。 “只剩你了。那就来吧。” 咏夜伸出了手,她已学会了如何召唤山神印。 其实方法很简单,只需在心中默念“出来”,就有了。 神主选择神官,有一个古老而必需的仪式,过程很简单却很真挚。就是将自己掌中的神印,附在神官手中,十指相对,自此便心意相通,生死与共。 她就是那样随意,又顺利成章地,朝狐狸摊开了手,没过问任何,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叮嘱,仿佛从一开始,选择他,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 花灼的的确确,呆愣了片刻。 直到咏夜疑惑地朝他扬扬眉,似乎在说,怎么改主意了?现在去叫暮朝朝回来还来得及。 他才伸出手,缓慢而笃定地附在了那闪闪发亮,又无比温暖的掌心。 神印相扣,仙泽交相辉映,四周清风乍起,灵脉之处,神迹之相灿若星河,冲天而上,火树银花一般,漫卷整个夜空。 不远处,凡人的村落正在燃烟花,那些花炮虽小,却连成一片光海,与漫天的金辉融成一片。 凡人们在欢呼,欢呼这不知是真还是幻的极盛之景。 人非圣贤,人非草木,她或许做不了一个普度众生的神明,却也绝不肯将一身意气空付。生而为人、为侠、为神明、为强者,见罹难困苦,每每冷眼闭目,袖手于旁,与行尸何异?承雩所坚守的无情无为之道,她是不信的。 所以隔着恍然焰火,咏夜看的,是群山万里,也是这旷远天地间的生灵。 而花灼看的,却是面前这个锋利如刀又孤直如竹的女子,看到的是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的喟叹。 她若想做庇佑一方的刀,他便做守护一人的盾。 掌心间的光芒渐隐,咏夜想抽手,却被反握了。花灼比对着,一大一小的掌心,一模一样的神印,轻轻地笑。 他目光沉沉地深看了咏夜一眼。 然后俯下身,垂着头,亲吻了她的手背。 “神主,以后,我便跟着您了。” 这个吻轻柔又克制。说是亲吻,其实是用鼻子拱了拱,像真真在撒娇示好的狐狸。嘴唇只是微微蹭过,留下一点轻浅而温暖的痒。 咏夜有点慌,她本不该慌的。可神印相通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得不同了。双手交握,她仿佛可以感受到花灼,以一种微妙而细腻的方式,感受到他隐忍着的气场,和这隐忍背后,小心翼翼展露出来的,顺从的暧昧。 再一次抽手,狐狸仍不放,只是定定看着她,看到她的眼睛里,仿佛要将那一贯冷漠的水面,拨荡出涟漪。 咏夜迎上去回看他,却突然有点心慌,忘记了呼吸。 幸而,在她擂鼓一般的心跳中,花灼撒开了手。眯着狐狸眼,眼神中有什么,她看不完整。 “你……”咏夜定了定,突然想起了一个放在心中多时的把柄。 于是借此冷静下来,眉眼也变得莫测,这回就换那狐狸摸不着底。 “什么?”他追问,似有希冀。 “你既然说,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