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官(五)
“行。”花灼嘱咐道,“一会儿我开始造梦,你就将仙障布上,注意些别被凡人看见。完事后,你再跟着入梦。” “我?”她指着自己问,“我也去吗?” “你不想学吗?”花灼反问。 “想,想。前辈放心,我一定将仙障织得严严实实。” 花灼点点头,带着咏夜进屋去了。 方先生缩在床上,瘦得都没人样了。将死之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污浊混沌之气,若是他们再晚来个一时半刻,怕是都能遇见来引魂的无常了。 “我先造个梦,然后带着你,在梦里造个一模一样的桃花树。你……”他顿了顿,缓缓开口,“试着学学动用仙泽,若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看到了咏夜微微失落的眼。 欲擒故纵的法子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终究是不想诓骗她,也忍让她失落。 花灼为方先生造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小小的院落,春风清软,方先生坐在窗前,梦境里没有病扰,他行走自如。可这缠绵病榻的日子实在太久了,他自然而然地明白,这是一桩美梦。 想起了自己的祈愿,下意识地看向了院中的桃树。是初春,树上依旧不见花苞,只有几片柔嫩的小叶。一只胖麻雀落在桃树枝上,压得枝头弯了一弯。 花灼与咏夜站在院中,藏匿了身形。 “我们开始吧。”花灼耐心地引导她,“试一试,将你手中的神印附在树上,就像白日里那样。” 咏夜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然后轻轻举起来放在桃树上。和刚才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 刚准备把手挪开,却被花灼反手握住了。身后的空气浮游起来,桃树细枝随着风,瑟瑟沙沙晃动。花灼扣住握住咏夜的手,把它重新附在树干上。 “山神印服从于你,它的仙力,能听懂你的心意。”花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命令它。” 手上传来轻轻的力道,温润的金光流转,熟悉的暖意袭来,带着一股潺潺的温柔的力量,山神印被点亮了。 花灼松开手,让她自己来。 咏夜全神贯注,感知着从手心开始,徐徐蔓延到血液中的那股力量。绵延的、强悍却克制的,像是生长的的枝蔓,很慢,有点迟疑,但还是一点一点缠在树干上,向上攀生。 树枝,树梢,嫩黄的新枝生长出来,快速地吐芽,舒展成新叶。 一枝,又一枝。 荫荫的嫩绿之间,花苞将露未露,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了。 下意识地,咏夜看了看花灼,习惯性向他求助。 花灼喜欢这个习惯。 于是顺从地拢住她的手。 桃树忽而沾染了蓬勃的生命力。更多的枝叶向上、向外生长开来,带着浅红的花蕾。慢慢舒展,开放成粉白的桃花,绵延成串,犹如压枝的粉云,放肆地攀舞。 起了一阵风,耐不住撩拨的花瓣,便飞扬起来,落在他们的发丝上、衣摆上,像是最旖旎的雪片。 暮朝朝远远看着,不忍驻足打扰,默默退出了这个梦。 方先生跑出屋,他已经很久没跑起来过了。 今夜,在这个神祇停驻过的梦里,他与妻子共植的桃树,开出了这多年来的第一树繁花。 他看不见花灼与咏夜,但在这样的风花云雨之中,仿佛看见了阔别多年爱人。他撩起前摆,像个少年一般,兜了一捧花瓣,笑着朝妻子走去。 腊月二十八,方先生病死于家中。幸而,他离开时,带着平和的笑容,仿佛是要去赴一场久违的美梦。 - 出了梦境,花灼逮住了躲在角落里发呆的暮朝朝,随手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册子给她,“舟寒廷带来的,你读一读。很多事情,神主不懂可以,神官也不懂可就不像话了。” 咏夜还在回想刚才的梦,闻言,思绪忽而一明,转过来,清清淡淡看了花灼一眼,问:“听你这意思,是要离开我这儿,回青丘了?” 狐狸点头,释然道:“除夕或者初一吧,我的伤好些了,已能行路。” 咏夜不避讳暮朝朝,直接问:“不想做我的神官了?” 这二人都是一愣。 暮朝朝本就奇怪,前辈为何会在中山神庙。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想做山神官。那便又奇怪了,他与神主瞧着关系不错呀,为何没能成呢? 花灼则是在犹豫,他手上连着一面高飞的风筝,总是小心翼翼拽着线,生怕断了。 如果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