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官(二)
边慢悠悠同咏夜汇报自己挨冻的缘由,仿佛舟寒廷是个摆设。 “今日起得早,闻见风中有梅香,便出去寻了寻。”说着将负于身后的手伸过来,好看的手指尖,擎着一小枝绿萼白梅,错落着开了三朵,有一正盛,舒展开浅白的瓣儿,其余两朵才初放,还泛着青绿。 咏夜端详他手中的白梅,挺新奇:“这附近竟然还有梅花。在……” 话没说完,花灼忽而凑近了些,一手轻轻扶着她的发髻,一手将白梅戴于其上,尖锐的黑檀双簪上,便开出清冷的花。 “这样好看。”他笑着收手,无意间蹭到了咏夜的耳垂,指尖颤了颤,面上仍从容着,垂手回身侧,缓缓攥上了手心。 他说去寻梅,带了一身霜雪气,却只采回这样一小节花枝,仿佛只是随手一拈,却又恰恰好好能为咏夜别于发间。 舟寒廷脸有些黑,但他不能表露,这不是一个知礼的神官该做的事。 咏夜愣了愣,眼下的境况变化太快,她腹中刚拟好的,说点翠不太合适的说辞,好像又得重新换换,来宽慰舟寒廷被无辜中伤的自尊心。 啊,咏夜心里叫苦,她好累。 幸而远处传来的锣鼓与歌呼救了她。 “什么声音?” 她从那二人的包围中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是凡人的傩舞。”发戴这一茬总算是过去了,舟寒廷上前两步跟上,尽职为她解释,语调沉稳,换那狐狸成了摆设,“新岁之前,他们会作巫祈神,凡人的把戏而已,您不必理睬。” 咏夜讶异看了他一眼,反应了片刻,倒释然了。 舟寒廷此言,其实没什么错处。 神仙之间说凡人把戏,就好像凡人之间说蚂蚁搬家,云泥之别,不必理睬。 因为这就是以天帝为首的,当今神明的处世之道。 这么看来,有问题的,突兀的那个,反倒该是咏夜,这个凡胎的神仙。 所以她无意与舟寒廷争个高下,可也没打算将他的话用作一丁点儿参考。 “但我想去看看。”她的语气中听不出态度,直接下了决定。毕竟神主要做什么,无需征得神官的首肯。 舟寒廷自然没料到她会对凡人事这般上心,未免错愕,想了想又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恐怕与神主隔了分歧,心里便又惶惶起来。 而私心里,他实则拧起了疙瘩。即便他知道,咏夜是凡人而来的神,可既已为神,便再无需将那群百年愚昧之身,放在眼中。 不仅仅是舟寒廷,大部分的神明,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对于凡人的巫蛊祭祀之道,都是不理不睬且不屑的。他们不同于古神,能靠信仰永寿。加之几代天帝,奉行的都是旁观之道,那本就居于高阁之上的神,自然而然的,眼中便只看得大局而装不下小小生灵了。 至于舟寒廷,又恰是这些冷眼神明中,最崇尚秩序之道,也是最“洁身自好”的那一拨,所以当下这情况,他没出言阻止咏夜,已是抱着极大的恭敬了。 不过恭敬归恭敬,在舟寒廷的日程计划里,今日有比凡人把戏重要一万倍的事务,那便是九重天阙新岁朝会的章程和立法,无论如何,也要劝归这个闲心颇多的神主,切不可因小失大。 “新岁朝会乃仙界之极盛,您身为新任的中山神主,更应借此结交众神,听天帝与前辈们讲治。且天帝之所以对您的神官之位如此上心,也是因为朝会将至,需得有个懂章程能周全的人,在您身边打点。” 舟寒廷多方考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咏夜丝毫将他的言中深意放在心上,反而不知是气是笑。 只顾腹诽,好你个天帝,敢情急着派神官下来,是为了在那什么大朝会上,帮我“入乡随俗”,做个好神仙啊。 不过,舟寒廷的眼神实在太过焦急,太过恳切,教人不好意思辜负。咏夜咬咬牙,想着即便我们心怀的道理不同,行事作风也不同,可人家既然诚心诚意想做我的神官,我也不该平白糊弄人家,自当怀着同样的真诚,不求谁把谁说服,只要把话讲清楚。 她努力选了一个能与舟寒廷相配的,尽量庄重的措辞,坦言道:“本心说,我其实不觉得那些繁琐的章程有多紧要,倒是很想看看这山中的生民,毕竟大朝会只是宴席,而对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的期盼,决定着他们的身家性命,正是因为生计太难了,才会行巫作祈,把命运寄托于神仙。” 舟寒廷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自然懂了神主心意,那作为一个知礼的神官,纵使私心里有万千个不认同,也断不能忤逆。 他垂下眼,恭敬称是,陪着咏夜往外走。 花灼站在一旁,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