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官(二)
斋中静悄悄的,就衬得院中的刀鸣更显凶悍。舟寒廷握笔的手一抖,落了一滴墨,污了一片字迹。 然他顾不上管手底下这几个字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 等看见刀光中的咏夜,方松了口气,也不由得提了提心神。 他是彻彻底底的书礼之仙,略有防身的本事,也只局限于法术,没怎么见过这样真刀真枪的比划,少不得看入了迷,在廊下站着冻了好一会儿,直到咏夜嚓啷收了刀。 “你冷不冷啊?”咏夜刚才就注意到他了,只是没成想天寒地冻,这人却一动不动,站着看了全程。 “啊?”舟寒廷晃了一下神,即刻便调整回来,朝咏夜行礼:“神主。” 即便他手指尖儿冻得发红打颤,可这并不影响那礼节之端庄、之讲究。 花灼坐在暖和的屋里,院中光景一览无余,他扯着嘴角,往身披的大氅里缩了缩,笑人家:“傻子。” 咏夜看舟寒廷,冻兔儿似的,红彤彤,不由得多盯了两眼,顺便朝厨房里喊了桃屋,叫他炖些姜汤。 屋里那狐狸登时就没笑影了,隔了老远,他还死盯着那架在火上的姜汤坛子,抿直了唇线。 舟寒廷得了神主关切,自然又来了一套礼,看咏夜提刀要回,便又几步过去打了门帘。 帘子敞开,又落下,漏出来一句:“那我为神主梳妆。” 这话仿佛什么开关似的,狐狸闻此,又转而死盯那帘子,没盯几眼就把手中茶盏一搁,将大氅的束带系好,起身出了门。 咏夜回屋更衣,舟寒廷正在外厅门外等,。 她再出来时,已经将练刀的黑衣换了,改穿一套深靛青的常服,仍是便于行动的窄袖裙袍,配长靴,束了黑色的腰封,颇有侠气。 屋里暖和,她手中拎着氅袄,往椅背上一搭,没穿。 刚坐到妆台镜前,舟寒廷便拿捏着精准的时宜,叩了叩门,得应后轻手轻脚进来。 寝屋分内外间,以柜架和屏风相隔。他自进来后就垂着眼,生怕一不小心,将眼神落在不合礼数的地方。先走过去拿了随手放的袄子,服帖挂好,而后跪坐在妆架一旁。 他预备为咏夜画眉绾发。 神官服侍神主梳妆穿戴,顺理成章。 咏夜反应过来他的用意,身子僵了僵,总归不太适应,也就婉拒了。 自己画了眉,略上淡淡的妆,发髻也没再换,还是刚才那个半束半散的样子。 舟寒廷空坐在一旁,不免有些局促,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见了发髻上的两支黑木簪,斟酌着问:“那我,为神主选个头戴?” 咏夜看出了他的局促,于是点头允了。 他便像得了大赦般终于松弛下来,小心翼翼在放发饰的木格子里挑选。 今日神主穿了靛蓝与黑,唇脂也浅,他自觉差些颜色,差些与中山之主相配的庄重,便照此想法选了两个。 一只金盘珠串的步摇,一只点翠的簪。 他一手拿着小圆镜,朝大铜镜反照着,好让咏夜能看见脑后的发髻,一手持了那摇曳的金步,为她比着瞧。 咏夜看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实则正在心中措辞,该怎么不失礼貌地让他意识到,在这样平白无事的寻常日子里,无需戴得如此隆重。 舟寒廷便觉她不喜这金步摇,于是换了点翠。 咏夜这金步摇的说辞刚想得,这一换可好,还得微调几个词儿,转到点翠上来。 “你这都什么眼光?” 不知何时起,花灼就站在了屋外过道,此时正倚坐着窗框,探进来半个身子,毫不留情,下了舟寒廷好大一个脸面。 舟寒廷心里气啊,可他不能理会,知礼的神官不能这般计较口舌。 于是权当没听见,目不斜视接着比对那只点翠簪子。 然咏夜闻声,仰起头去看,发髻一动,他只得再调低了手腕子,倒显得是迁就了狐狸,冷落了自己。 花灼可没打算打趣他几句便离开,而是直接侧侧身,长腿一抬沿窗就翻进了屋。 他好像出了门子才回,带进来满身寒气。 咏夜随口问:“大冷天的,你出门去了?”顿了顿不禁笑道,“今日怎么一个两个都上赶着挨冻,我让桃屋煮了姜汤,一会儿都喝一碗。” 噢姜汤,那狐狸果真眉开眼笑了。 咏夜更不解:“我看你这冻得还挺高兴?” 花灼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从舟寒廷掌中一挑,那点翠簪子便转到自己手中,一边煞有介事地端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