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恨
古神帝台的风波,已经翻来覆去查了个底朝天,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过。但没证据就是没证据,尽管九重天阙对此事严防死守,可查到这份上,也不得不两手空空结案。 钟鼓山还封着,恐怕近几年都不会再启用,也是让人挺惋惜的,好不容易那一座荒山操持起来,眼下却又要沉寂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虽颇有波折,但仙塾结业礼倒也算办得圆满。更何况,那些来擢选手下的小仙,还有那刚刚结业的弟子们,对于这些人来说,即便目击了帝台风波的全程,但归根结底,此事与他们关系不大。九重天阙的高位神明尚且讳莫如深,这些小神仙,更恨不得自己睡一觉就忘了此事才好。 仙塾中更是如此,小孩子们顽皮嘴杂,本是天性,教学仙官们从不刻意修剪。但有些规矩却是要从小教起的,比如何事该讨论,何事不该闲言。 故而帝台这件事,在教学仙官们的规训下,并未在弟子们中间大肆传开。但其实,孩子心性往往比想象中的更加单纯,如今弟子中最热门的话题,可不是什么钟鼓山之变,而仅仅关心师兄师姐们最终落到何处罢了。 青丘家的小女儿花嫋嫋,便是这热门话题中最能张罗的显眼包。 她和几个同窗刚被教学仙官训过话,提点他们已到了收心的时候,需抓紧时间读书修法,可别到了自己结业时,连个神职都混不上。 花嫋嫋规规矩矩站着,俯首帖耳听着,那模样比谁都乖巧。等仙官前脚刚出了门,后脚还没踩实着呢,这小姑娘顿时摇身一变。 她从书案上略略抬起头,左右探看确认仙师不再附近,于是压低了声音招呼:“哎,你们想不想去万神司看看,师兄师姐们都去哪做事了?” 这句话一出,原本安静祥和的温书室,立刻暗流涌动。 一个个小脑袋从书卷中抬起,压着声量窃窃私语。 感兴趣的人不少,但真敢去看的少有。 仙塾立了规矩,教习时间,不可私自出门。要想查神职,需得到万神司,那地方离仙塾实在有点远。走在路上,万一碰见个爱多管闲事的仙者,被提溜着遣返回来,少不得要挨一顿训话。 况且,这一来一回,少说一个时辰,若是教学仙官中途查岗,可就坏事了。 但一群乖乖弟子里,总得有个别跳脱的,最好的例子便是青丘花家这个小女儿,在家里被宠得格外没溜儿,来仙塾也只是为了学技艺、长见识,有青丘的长辈们撑腰,她才不用去谋神职做事,只安心做一辈子逍遥米虫。 自然而然,她就成了仙塾里顶风作案的典范。 然,皮是皮了些,却也冰雪聪明,很能算计。你当她问这一句,是想找人结伙? “我看你们,也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知道此行凶险,便不敢去了。”她说着,提笔入墨,不知从何处拿出个小本子,“这样吧,想知道什么,来报。我便替你们走这一遭。但可不是白走的,得拿人间的银子来换。” 对于仙界的小孩子来说,这世上最金贵的东西,不是金风玉露、法器神兵,而是凡间的银子与铜板。 “现下拿不出呢,也没关系。”花嫋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们立个字据,慢慢还嘛。” 当下便有人禁不住诱惑,上去登记。不久而后,她便带着小本子,满载而去了。 万神司,总览仙界神职,其中文簿载册,浩如烟海,堪比归墟神宫。 花嫋嫋仗着身量小,轻而易举就绕过了前面的管事。她也不是初犯了,潜入文册库,简直轻车熟路,没费什么功夫。 刚办完结业礼,万神司的仙官们熬了几个大夜,把此番的典礼的经过,神职的分配全都记录在册。今日终于轮到休沐,文册库中一个人都没有,花嫋嫋就是算准了这个机会,大摇大摆地在库中搜寻。 她随便翻看着新入库的文册,寻到一本,上头详细录着结业礼当日盛况,跟看话本似格外有趣,不觉就入了迷,忘记了时间。 “瑾俟师姐,果真去了归墟啊。守御大阵,师姐也太厉害了,深藏不露。” 正感叹着,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花嫋嫋当即警觉起来,按说今日,文册库不该有人。她往屋子深处挪动,在顶天立地的柜架之间,找了个小犄角缩着,任谁都发觉不了。 有人推门进来了,说话声更清晰了一些。狐狸耳朵本就尖,她加着仔细,将轻声窃语听得真切。 “这里便是所有记录在册的散仙了,请二位神君过目。” 听这话,是管事的仙官领了两个人进来,还尊称他们为神君,言语间格外客气。看来是两个尊贵人物。 “知道了,我仔细看看,你先忙去吧。”尊贵之一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