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四)
- 对于花灼来说,自己最终会如何死去,并不是一件很有所谓的事。 当年进了暗牢,就没抱着还能出来的打算。 如今出了暗牢,却权当花灼这个人已然死在里面了。他会为了家人的期许而活,为了飞廉的遗命拼尽最后一口气,但早已不会为了自己而活。 彼时,他微微仰着脸,看近在咫尺的,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子。 咏夜的手掐在他脖子上,笑得诡美又心狠,眼底漆黑一片,睫毛垂下来,像极了一个清艳薄情的傀儡人偶。 这么久以来,花灼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条无足轻重的命,或许还能搏一搏。 且必须要搏一搏。 她有那么清冽而赤诚的心肠,有那么多想做的事、要守护的人,有光明的未来。 我绝不能让她白白折损于此。 朱夫人的情丝,就像吸血的水蛭,缠附渗透进人的皮肉中,以此来操控神志。若是修为高深,便能与之相抗,仅仅受皮肉之伤,而不会被其控制。 可咏夜没有修为,也没有法术,长时间被情丝束缚,便会渐渐丧失神志,彻底沦为对方的傀儡。而承雩给她埋的,所谓保命符,仅仅是为了封印邪魂,若朱夫人只是拿她当枪使,并不下杀手,那封印便护不住她。 此时此刻,只有花灼,能护得住她。 云翳给的那颗无心丹,就揣在怀中。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花灼被掐着脖子,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再等下去,他俩就要同归于尽了。 他定了定神,做好了被妄念咒厮杀的准备,手中起了一道旋风。 那风迅速攀上咏夜的手臂,一边与其较力,一边扯住了操纵她的情丝,拉扯之间,终于暂且让她松开了手。 花灼往后撤,一道风盾便横在了身前。 脖颈被勒得殷红一片,挣脱出来,气息还有些不匀。 可他却嗤嗤笑了,摇着头,不可置信但又意料之中。 西王母啊,西王母,不愧是你。 妄念之咒,在于断念,杀念起,则锥心刺骨。 可他又如何会对面前的人,动杀念呢? “妖君还笑?不会以为,这就完了吧?” 朱夫人不知他的心思,只管冷嘲热讽,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魅惑,现下听来,格外滑稽。 话音未落,那一边,咏夜已然亮出了刀。 与此同时,万千红线袭来,与风盾绞缠在一起,想要撕出一个口子。 身后,一道道锋利如刃的丝线再度飞驰而来,他此时腹背受敌。 沧浪带着藏锋的诡谲,顺着风与线缠斗的空挡,上下劈斩。不过片刻,就破了风,情丝一荡,咏夜持刀已至。 花灼知道她刀法的厉害,之前虽然旁观过几回,当下亲自领教,仍然顾不过来。 刀锋影刃与丝线,交错在一起,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咏夜身形如魅,又有情丝的助力,飞起来更加迅捷自如。 恐扯断束缚她的情丝,又害怕真的伤到她本人,又要防着四面八方。这一仗,他打得束手束脚,即便没有妄念咒的侵扰,仍格外艰难。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 花灼躲过一刀,刃影的余威扫在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咏夜!” 随着他的喊声,沧浪刀竟果真停顿了片刻。 如此看来,咏夜还在与情丝抗衡,没有彻底丧失神志,只是修为太浅,靠一己之力无法挣脱。 这停顿,只是一瞬,下一刻,便又强攻过来。 这回,花灼没有躲。 风盾扛上刀锋,生生将千钧威势接住,也引得咏夜近了身。 而后,捉住了她的手腕,往前一带,便将人紧紧拥入怀中,牢牢束缚在自己的胸前。顺势扭住了她那握刀的手,反剪在其身后。 身上的情丝,没有辨别敌我的能力,只知道,来了新鲜的躯体可供吸食,便一蜂窝地刺进了花灼的皮肤。 麻木感压过了层层叠叠,针扎一般的刺痛,蔓延着冲上了头,花灼强忍着头昏目眩,抬手,四周起了风障,挡住了疯狂进攻的红线,将二人严严实实护在其中。 咏夜被操纵着身体,奋力挣脱。但她的刀被制住了,身上的情丝,被松动了。花灼又抱得那么稳妥,那么谨慎,任凭怀里的人如何拳打脚踢,穿皮破肉的红线如何撕咬,也绝不松手分毫。 盛怒之下的朱夫人,魔障一般挥舞着红线,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