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咏夜
- 半年后,大荒西北,沙海一隅。 苍茫黄沙中,若隐若现一座洁白的石楼。这是西方风神,石夷,所居的神庙。也是这无际沙海中唯一的绿洲。 守门的小仙打着洁白的纱帘,正在送客。 “您请回吧,我们风神与您无话可说。” 这小仙说着客套话,语气却比冰霜还冷。他得了神主的授意,随便用什么法子,将这位“客人”扫地出门。 花灼弯腰矮身,刚出了门,那边帘子立刻就放下了。 “等等。”他叫住那小仙。 对方不太情愿地停下了步子,隔着一层纱帘,半侧过身子看他。 “风神不愿相见也无妨,可否劳你帮我带个话?”花灼没有给对方婉拒的机会,紧接着道,“就说,风神印遁世已久,花灼奉亡师遗命,求见西风神共谈风事。” 小仙看他一副不给传话就要在此安营扎寨的架势,敷衍点头:“知道了,请您在此稍候。” 这是不打算请他进去等了。 花灼只好在庭院中找了一处阴凉站着。 这半年,他东南西北奔波,瘦了不少,人也沧桑了。脸颊都瘦出了微微的凹陷,大漠放肆的阳光裁剪出明与暗的剪影,让他脸上的棱角愈发分明,眼窝也更加深邃,显出一番苍茫之美。 他个子又高,独自一人站在那儿,时有长风挟黄沙而过,衣袂飞展,看上去清癯而俊美。 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敷衍,那小仙一去不复返,说好的稍候,一候便是一整天。 西边日头落得晚,星月初现之时,里面已然用过晚膳了。 待到连炊烟都散了,那小仙才慢悠悠出来,身上还带着餐桌上新鲜水果的香气。 他尊称花灼一声神君,却并不行礼,他是这风神庙中最下层的侍从,对所有人都卑躬屈膝,现来了个戴罪散仙,品阶还不如自己高,那为何要行礼呢?合该趾高气扬,好好拿出上位神的姿态才对。 “我们神主说,飞廉上神之后再无风神。而这四海之内,你是最没资格谈论风的人。神君请回吧,莫要不识抬举。”最后这半句,是他自己加的,石夷没说过。 花灼本就没打算与石夷说什么风事,大张旗鼓来,话也传到了,他便达成了目的。 扫了传话小仙一眼,一双狐狸眼,在暗淡的夜色中,明亮得像星星,锐利得像这大漠中的苍鹰。 小仙不由心虚,脊背也有点微微发颤。 他当然知道花灼是谁,刚才仗着自家神主给壮的胆色,无礼了几句,现下被这么一看,心里少不得后怕起来。 胡言乱语逞一时爽快,现在一想,这位可杀过神啊。 幸而花灼没为难他。 事已办完,转身就走了。 那小仙暗自松了一口气。 石夷这里,是花灼拜访四极风神的最后一站。 飞廉留下的是一个迷局,神宫籍册尽数被毁,他手中仅有的线索,便是四海风神和泰逢这两条路子。此事因花灼的入狱,耽搁了多年,如石沉大海,就算还有其他线索,说不定也早就断了。 因此他剑走偏锋,当面锣对面鼓拜会四方风神,取得是一招引蛇出洞。在全然未知的迷雾中,率先将自己暴露出来,等待敌人的反扑。 这自然是很险的,但却是当下的唯一捷径。 这条路,从初春到夏末,一走就是半年多。 加上花灼的戴罪身不便于行走,此行也就更艰难了。 毕竟他是真真切切杀了继任风神恒籍,西王母面前认了罪。除此之外,飞廉被害一事因为缺乏更多的人证,到现在仍众说纷纭,其中怀疑花灼蓄意谋杀二主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的根据是害死飞廉的毒酒。 那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古神时代传下来的剧毒,多用于刑罚,以杀死不灭的神。因调制方法残忍而复杂,早已失传,只有极少量留存了下来,作为禁品,封存在毒神殿及一些高位神明的宫中。 飞廉这里就有一些。 而风神宫存放禁品的密室,只有飞廉和花灼二人能够进入,连恒籍都不能。 这样一来,花灼所说的,恒籍用毒酒杀害飞廉的证词,就有些不足为信了。 带着杀死小风神的罪,还有谋害老风神的嫌疑,这样的人竟然被天帝许了自由身,那些效忠飞廉的下位风神自然是要恼羞成了怒,恨透了花灼。 如花芊蔚所说,他是戴罪的散仙,命如草芥,给人杀了都无所谓的。 可想而知,此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