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
在异国他乡获得同胞的帮助是一件温情的事。 次日凌晨,阮画京乘男孩母亲的车到奥兹伦山群北侧的自然区,跟着民间生态保护协会的志愿者们徒步八公里,在陡峭悬壁上寻见了野生金百合的踪影。 阮画京靠坐在被雨水冲刷得光滑的大石上仰头,白日青光倾泄谷底,青崖上横向生长金百合呈现出光影的颜色,像极了某款手游中的塞西莉亚花。 纤细却又坚韧的美在山谷风中摇曳,很难想象,它们经历过多少挣扎,才能在石壁上繁衍开花。 人类战胜自然的同时,也被自然的力量撼动着。 日光太强盛,从下往上找角度很难拍出金百合本身的颜色和全貌,阮画京取了此处的景后,继续上行。 薄暮时分,谷中润起了小雨,崖壁上生着连成片的大花石上莲,筒状的花朵像风铃串儿与蒲儿根小黄花融成雾蒙蒙的一团,他们加快登顶的脚步。 很可惜,崖顶上零星的几朵金百合已经开败了,纤小的花朵落到土里等待时间的腐败。 下山途中,陷落的红日烧着余温燎燃山林,雁群南飞,贯耳的风吹着旷野,也吹鼓她的衣袖。 结果已经够好了,既要、又要、还要的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阮画京将拍摄设备放到脚边,张开双臂,嘴角的弧度自然下垂,情绪在山风中松缓。 走到山脚,月亮悬挂在余留着天光的空中,农人赶着羊从他们身旁经过,阮画京站在溪流边看依附着水草的蝌蚪群。 “Molly,look here.”志愿者Mia兴奋地喊她。 她望过去,是一簇野生金百合,在林原交界处,从一颗扁塌的枯木中抽身,细长的枝干撑托住尖尖的花苞。 阮画京跑过去,眼中润着的泪飘到风里。 她向组里请了假,当夜在Mia家借宿,Mia自然地聊起做生态保护志愿者时的见闻,阮画京谈了谈拍摄野生花卉系列作品的初衷,Mia听得落泪,阮画京拍拍她的手背,Mia转而拥抱她。 她在Mia家暂住下来,每天林雾降临前带好干粮和拍摄设备,与放牧人搭伴去林原交界地。 日出而作,暮尽而归,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一周,组里传来消息,回国的时间定在二十七号;期间,顾长珏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国,他好定去萨拉热窝的机票,她给了他Mia家的地址,让他二十九号过来。 再等等,耐心地等,花总会开。 二十七号下午,金百合的花苞由青过渡到白;同天晚上,顾长珏乘上开往萨拉热窝的飞机。 二十八号傍晚,花苞显出淡淡的黄色;同天下午,顾长珏入住弗雷斯特。 二十九号凌晨,当地气象台发布雨季提前预警,第一场大雨或将于今日、明两日降临,顾长珏驱车前往Mia家。 那天天亮得比平时晚半个小时,羊群们安安静静地待在羊圈里,阮画京拜托Mia开车送她去林原交界处,她找了这么久,也等了这么久,不能因为一场预言中的雨放弃。 她搭好设备以后,委托Mia去接顾长珏,她匍匐在镜头前定焦,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那簇野生金百合在沉沉地雾霭中隐现,水汽凝在孱弱的叶片上,阮画京一口气灌了半瓶水,心脏咚咚地跳。 风低吼着卷过山林,袭入旷野,阮画京戴上衣帽,缩着脖子系好面罩,她再次匍匐下来,身体微微发抖。 雨下起来,大风撼着三脚架,风雨像针般刺痛她的双眼,但她没有低头,目光直视镜头。 忽然,一只骨感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余光中,青筋微起的虎口钳住摄影机,稳住三脚架,一把伞停在头顶,承接着雨季的第一场雨。 阮画京看向顾长珏,他左眉上沾了颗无声无息的雨珠,她鬼使神差地抬肘拂过去。 “回去吧。”他紧了紧喉咙说。 “再等等。”她定定地说。 顾长珏看着她的侧脸,被雨水浇湿的睫毛往下垂,轻压着眼皮,但她的目光里却透着坚毅。 他不曾见过她这一面,他也从没见过像她一样的女人,如此顽强、坚韧,像骁勇骑兵。 Mia打着明黄色的粗骨架伞找到他们,溪水涨到堤岸外,雨靴踏在草地上形成深浅不一的泥印。 雨下得更紧了,阮画京坐在车里,衣服湿透了,整个人冷得直哆嗦,顾长珏用毯子把她裹起来,回去的路上,天灰暗得不像话,马路上的交通信号灯没一个亮着。 被大风刮倒的树木压断了电线杆,整个村庄都断电了。 阮画京换了身干爽衣服,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