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各飘零（上）

虽然皇唐真人有几百年的时间里都在远离俗世的不逝山上居住，但他仙逝的消息仍然非常意外的以一种迅雷似的速度传播开来，一时之间五州哗然。

各处的长生教派的人士听闻这个消息皆陷入了对自身的追求极度失望的情绪中，有部分人已然回归俗世，不再相信长生是有路可寻的，既然如此，不如追求权力与富贵，遵从自身的欲望。

而在俗世凡尘中，长生教派本来就不受欢迎，这下更是一落千丈，控灵者全都跑去争权夺势去了。

皇唐真人的死乍一看对凡人似乎没什么影响，但当越来越多的控灵者妄图加入五州各个上层的利益团体，去分得一杯羹，这世间肉眼可见的只会越来越混乱动荡。而凡人寿命最为短暂，无法吸收利用这天地间的灵气，只能被处于社会上层的控灵者掌控着命运，被迫充当控灵者之间每一场战争的马前卒，然后流血，死去。凡人也确实做不了什么，只有哀叹世道愈发艰难的份。

而这些全被阻隔在不逝山之外。

在长生殿里，或许是殊镜、殊华与殊涯年岁已高，对生死早已看淡，三人仍然按照师父还在时的安排件件不落的完成每一件事。

两个小的倒是过了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渐渐从师父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接受师父已经永远不会回来这件事。尤其是小石头，皇唐真人死的那天她大哭了一场，悲伤打击着这块顽石，隔了一天她竟然病了，恹恹的在床上躺了月余才好，教众人都担心极了。

但生活仍要继续。

小石头记得师父跟她说过的可去寻找赤蛇一事，但她左思右想，仍然决定将这件事推迟，暂且按下不提。毕竟，虽然师父离开了她，但是她的四位师兄师姐还在，就算暂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来历，她也想拥有如以前一般安稳、快乐、无忧的日子。

让这些岁月更长一些吧，小石头在心里默默期盼着。

小石头长到十八岁的时候，师兄师姐们曾问她，是否想要下山去过俗世的生活，毕竟凭借师父这些年教给她的控灵术和长生术，以及师兄师姐们的教导，下得山去也当是控灵者中的翘楚，说不定能收得几个丈夫，享受俗世的好生活。

小石头拒绝了。

她在不逝山太久，早已习惯了山野之间的生活。

俗世虽好，吵吵闹闹的，但住得久了，也多生厌烦。小石头想，还是不逝山更好一些。

于是她继续留了下来。

皇唐真人死后，小石头养成了喝竹叶茶的习惯。

这并非她有意品茶思人，只是皇唐真人生前囤了太多，殊末他们又不爱喝，最后就都到了她的肚子里去。

一开始小石头只当做喝水似地，后来喝着喝着便有些上瘾。

又过了很长的一段岁月，殊镜的莲花池变成了殊华打理。

再过了一段时间，殊华的古琴只有小石头偶尔会弹一弹，院子里的秋千也只有小石头经常晃来晃去了。

再后来，殊涯不再负责做饭，殊末成了长生殿新的厨子。

院子里的梧桐树几经荣枯，长生殿外的驴子连尸骨都化成了土，上面长出新的花来。

花开花落之间，两百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