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二)
御史台骤然拧成一股绳,开始关心起就病不朝的重臣来,从他们的病况如何,到是否真的生病,再到是否借口逼迫储君,一连串的质疑弹劾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地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这般语调一致,可见是私下说好了的,自然,在此番弹劾之前,病重无法下床的右光禄大夫忽然拖着病躯回归朝堂,重又开始替付泠鸢分担起朝政来了,故而他很是恰好地逃过了这番不留任何情面的弹劾。 朝堂上既然要乱,便就让他们乱得更彻底一些。付泠鸢在弹劾的第三日,头一回从东宫发出了一道除朱批以外的旨意。 旨中盛赞监察御史沈厚文公正不阿,见微知著,又称其在御史台多年,事事皆可见其赤胆忠心,要将人调至文选司,任主事一职。 这旨意里句句未提近日之事,可又好似句句在说近日之事。 文选司把控着文官们的命脉,虽官职不大,可日常调任就是逃不脱他们的,更遑论是现下这频繁调动官员的时候。 付泠鸢即便是要恢复旧制,也做不到亲自调任每一个人,大半的权利总还是握在文武选司手中,武选司如今是付泠鸢特意挑中的,指望不得,这文选司可就不一般了。 沈厚务虽不是什么交友广泛的,可黄傅却是门生颇多,人情关系复杂的,有他这样一位老师在,官员调任一事说是全权交与黄傅处置也不为过。 这样大的好事忽然落在黄傅身上,分明就是告诉众人,上回皇太女出宫探病在黄傅发生了什么,这才叫她对黄傅及其门生这般信重。 不过这也仅仅是外人的揣测而已,沈厚务是做过御史的,自然知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自入文选司那日起,便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逾矩错漏,秉公处置到了几乎严苛的地步。 即便是从他手中过过一遍的记档,他都小心翼翼地不敢随意翻看,而但凡有官员调动一事,他也必定要与文选司的旁人一道商议之后才做决定。 “沈厚务入文选司也有五六日了,这些日子章奏从手中来去,也没见着有什么黄傅的门生。” 付泠鸢在宫里翻看着这些日子的官员调任,有了御史台的团结一心,这些日子的官员调任也简单了不少,至少是少听见了许多声音,就连章奏都少了许多。 忍冬凑过去瞧了一眼名录,调动的官员依旧是五六品的居多,五品以上的寥寥,“大约是黄大人的门生之中,成器的居多,暂且挪动不到他们,又或许是,沈大人当真刚正不阿,只肯按着章程办事。” “这其中肥差也有几个呢。”付泠鸢掐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我记着工部有个员外郎,与黄傅似乎是沾着亲的,先且将他调去户部待着,有没有空缺的不大要紧,便是闲在家中,也先且给他挪过去。” 沈厚务这般小心谨慎,就并非是她想看见的了,费了这样大的力气,若是当真换上个没有野心的也就罢了,可人人都是知晓他心怀鬼胎的,这般按兵不动岂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番谋划。 “是,奴婢明白殿下的意思。” 东宫的意思刚到工部,便即刻就有人觉出奇怪来,与调任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付泠鸢对黄傅能教出这样公正的门生的赞赏。 虽只有只言片语,多少也能坐实朝臣们私下议论过的,黄傅一心讨好储君,给自己换取利益。 这样的事不用多,只要一两回,便足够让原本因利益结成同盟的团体之间产生缝隙,即便黄傅再如何能言善辩,也解释不了为何同是一般装病的,偏他能全身而退,还能连带着让自己的门生亲眷受贿,而余下的那些甚至至今还被御史台盯着弹劾。 本朝文臣间的勾心斗角甚多,本就脆弱的信任之中,只要掺杂一丝疑心,便就能自己闹的天翻地覆,实在不用她再多费心。 折腾上这么一回,即便不能即刻瓦解他们之间暂时结成的同盟,能给他们添些堵也是好的。 “殿下这般作为,若是养大了黄大人的野心,岂不是又是一位靖国公。”忍冬只觉得她这法子冒险,即便是要给些甜头,也不该将这样要紧的地方送出去,“恐怕日后麻烦。” “也就这两处了。”她自然也知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两个位置看着紧要,实则她也留有后手,轻易不会被黄傅掣肘。 再者说,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沈厚务初到文选司,也不大敢肆无忌惮地安插什么别人。 如今,该给的甜头给了,朝堂上那些还在家中休息,不曾上朝的,譬如司同弈之流,也就该受到些教训了。 她伸手戳了戳自己胸前的伤处,用力按下去总该有些疼痛难忍,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算没白费她这些日子的耐心修养,“明日上朝,好生准备着。” …… 付泠鸢上朝之事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