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画面

（二）

逍遥居——

龙小蝶捏着沾血的素帕，再观手中发黑的银针，“血色淤黑腥浊，乃剧毒之象；此毒隐晦，潜伏到现时才发作。若不是君大哥功力深厚，我初时用了护心丹，普通人怕早已魂归九泉。”

众人面色凝重，雪见为君翊更换沾满药渍、血迹的外裳。

龙小蝶望向鬓发半白的管家，“裴叔，庄中的百年灵芝可供几日之用？”

裴乐天担忧地应着，“两日。”

放下手中的素帕、银针，“快马加鞭到最近的分号调取所需费时？”

“一日一夜。”

龙小蝶紧瞅着君翊的近卫，“子陵，其他人我不放心，劳你亲自走一趟；务必在明日酉时赶回来。”

言礼谨慎地颔首，“是！”

“雪见留下与我照料，其他人都下去准备吧。”

凝着床上昏迷的君翊，龙小蝶似是不经意问起，“雪见，你在庄中多久了？”

“三年有余。”

“比我还早些。”龙小蝶望了眼飘着袅袅轻烟的灵芝水，她回庄之前已白费了一碗，现正处于关键时刻，分号的灵芝不知能否顺利取回。秋瞳霎时起了雾气，“你可知言氏一族世代效忠侠义庄，以命相护历任庄主？”

雪见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龙小蝶的嗓音幽幽淡淡，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雪见的细微变化，“君大哥若熬不过，子陵定不会苟活。”

攥了攥广袖下的纤指，雪见端起灵芝水，柔声里透着些许颤抖的哽咽，“庄主酉时突然吐血，紧接着高热失去意识，所有汤药皆喂之不进。”

“侠义庄多少年来施医赠药、救死扶伤，延州百姓需要这样的明医。”龙小蝶顺手接过碗，与雪见对望的杏眸已朦胧，“君大哥不能有事！”说罢落下挡光的纱帐。

雪见隐约瞅见龙小蝶饮了一口，俯身喂给君翊。清亮的水眸隐隐浮现一抹复杂而纠结的神色，连表小姐都不顾男女之别此般救助，看来君翊确实已处在危急存亡之际。广袖下的十指交缠着，一如她这些时日矛盾挣扎的思绪。

展昭心不在焉应付完饭宴的觥筹交错，迫不及待赶回侠义庄探视君翊，没想让他撞见如此心痛而心碎的画面：隔着轻纱帐，他深爱的女子，正以极亲密的方式给别的男人喂药。那无丝毫突兀的自然，那在外人（雪见）面前全然不掩饰的亲昵，在他这个旁观者看来，像极了深深相爱的恋人，甚至是恩深义重的夫妻。

似有锤子重重砸着他的心房，又像被人掐紧了咽喉，闭眼吞下喉中苦涩的哽咽，木然转身。再睁开时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嗤笑，艰难地迈出沉重的步子，任心痛迅速蔓延至全身。

脚上一个跄踉，展昭捂住发疼的胸口，在刑风欲上前搀扶之际扬手阻止，“无妨！”

“经略？”邢风担忧的目光随着展昭，丝毫不敢松懈。因着君翊伤得诡谲，他寸步不离跟入逍遥居，深知方才一幕对经略打击之大。

涩哑的嗓音响起，低沉却不容置喙，“隽之，去取酒来。”

“请经略责罚，”邢风单膝着地，“属下恕难从命！”

展昭看向挺直跪于地，冷静浅言忠心耿耿保护他的少年，伸手扶住邢风的肘弯，“起来罢！”

邢风提醒，“经略，眼见未必为实。”

剑眉轻蹙，眸光转向逍遥居，沉吟。俄顷，展昭淡淡地道，“我一人走走。”

邢风原地目送展昭，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当须心药医。见展昭失魂落魄，黯然离去的背影，只好悄无声息、尽责的默默离远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