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是第二次，郁梦在他眼前受这么严重的伤。

肉体凡胎，抱在怀里的时候很轻，鲜血透过厚厚的衣物沾到了他的手掌上，温热的，不像郁梦的脸那样冰凉，人类并不能接受仙力的疗愈，否则会冲毁筋脉。

回家的路上，他在脑海里不断搜寻着万有曾经交给他的医术——但很可惜，那些下药猛烈，甚而称得上狠辣的药方，没有一则适用于人体。

幼时，郁梦贪玩，一个人去了山崖上，不小心从山上滚落了下来，幸好被路过的村民送到了洞天边缘，万有是那样的狠心，竟然和受伤的大妖一起进行医治，造成郁梦吐血昏迷数日，随后才被郁梦的妈妈送到洞天外的医院——他们进入洞天两年后，已经不太适应外界的空气，呼吸的时候，气管会被“粗糙”的空气刮得生疼。

郁梦回来后，头被白色的绷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足足养了半月，才终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她睡了那么久，但看到伏灵的第一眼还是哭了，把跌下山崖的恐惧尽数倾泻了出来。

刚刚抵达后院，伏灵就看见蕉婆婆已经醒了，看上去也有几分虚弱，洞天的地要是再不治，他们都会死。

一到卧房，伏灵着急地去检查郁梦的伤口，当黑色的毛衣被脱下来时，打底的白色衣衫上的赤红触目惊心，伏灵伸手去按，又怕碰疼了，人体是及其脆弱的东西，郁梦更像是宝石，他唤出琥珀光，却没什么用，在苍白的灯光下兀自发亮。

他伸向郁梦的腰间，想把打底衫也脱掉，方便他一会儿进行基础的包扎，这时蕉婆婆抱着医疗箱回来了，见他仍如孩童天性，连忙出声提醒：“伏灵，住手。”

伏灵回过头去，蕉婆婆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他们这些人类之外的生物，是很容易为人落泪的，因为太过容易，所以才反反复复被人类欺骗。蕉婆婆叹了口气，以长者的口吻，以恭敬的姿态安抚道：“我来吧，伏灵，她已经长大了。”

伏灵愣了一下，重新看向郁梦，没错，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人类到了这个年龄，已经要考虑婚配——这个时候，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一个人，在山谷中遇到的那个“山鬼女”，曾经来过洞天找万有，似乎就是为了婚配之事，怪不得他会觉得那人有些熟悉。

他出了门，留下蕉婆婆为郁梦疗伤，心烦意乱中，他去客房看了看李五娃，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但一旁的桌上留了张纸条：“郁姐姐，我回家了，借了你的手电筒，改天还给你。谢谢你们。”

字体算得上工整，伏灵把纸条对折了一下，放在了置物架里。

伏灵紧接着从客房的东南方绕至前院，利用仙术展开了一个巨大的琥珀光护盾，对面的吵闹声逐渐变得清晰，那些变异的家伙们一窝蜂涌了过来！

在那些重叠的呓语中，伏灵听见一个男人清醒地唤了声“郁小姐”，他飞至半空，找到了那个说话的人。

那人的头部已经变成了鸟类的样子，伏灵用琥珀光将他接进了护盾内，一见到伏灵，鸟妖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句，不敢置信地问：“神仙？还是妖怪？”

伏灵没有回应，反问到：“是你找郁梦出去的吗？”

他生气的时候，半仙近神的威压会令绝大多数生命产生敬畏，但鸟妖并未被吓到，伏灵推测他是那种少有的“心志坚定”之人，至于坚定的对象是什么，他并不关心。

“嗯，是我，我听他们都说，郁小姐身边有不少方外之人……本以为可以获救，但没想到……抱歉，郁小姐还好吗？”

鸟妖穿着修身的西服和长风衣外套，一路奔逃作战，如今已经很是狼狈，风衣不知道被什么咬掉了一角，鞋子上全是泥土，露出的手背也有几条不小的口子，他筋疲力尽地看向对面以沉默作答的男人，与狼狈的自己比起来，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尊神像。

“不赶他们走吗？”鸟妖问的是已经在琥珀光护盾外敲敲打打的变异之人们。

伏灵冷冷地说：“我是故意放他们进来的。”

那本来把他们保护起来的琥珀光忽然向变异之人们翻转，变成了一圈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囚笼，从半空中传出一声啸叫，随即一只大鸟俯冲下来，鸟妖被吓得抱住了头，伏灵未移动身形，就在大鸟的爪子要碰到伏灵的瞬间，另一股琥珀光以鞭子的形态捆住了大鸟的双脚。

大鸟失去平衡，狠狠摔在了地上，扑腾起阵阵泥点子，伏灵朝他走过去，手里的琥珀光仙力变成了一把剑。

“请不要——”鸟妖忽然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伏灵不会为之动容，因为妖气污染到这种程度，已经无力回天了。

曾经有不少妖怪在洞天边缘请求万有出手相助，但都是些修行浅薄的小妖，没有足够的妖力庇护他们进入洞天结界，有些妖怪哭得伤心，还会流出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