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夜雨潇潇。 亲卫等人垂首立在门前, 等李至律吩咐。 县令感觉李至律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立刻挺直了脊背,屏住呼吸,脸上血色褪尽。 县令僵直着身子,艰难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结巴着开口:“殿、殿下……下官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敷衍您呐。下官不敢断言,但身为渭县的父母官,下官定当和百姓同进退。” “只是三门砥柱虽经过历代的疏通治理,可依旧是险之又险。三门砥柱壁立千仞,竦石桀出,又多险滩暗礁,常常迫害过往的舟船,自古以来便是大患。且岁漕砥柱,覆者近半,可见逾越三门天险其难度。现下朝廷也屡次想要改革,可却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下官也并非未采取措施,也曾一度修葺漕渠和水利设施,又置打凌兵士,让河段能够保持通航。下官虽然位卑,无回天之力,可这些措施也略显成效,渭县渡口曾也有过百舸争流,万船林立的景象。” 说着说着,县令偷偷觑了一眼李至律的神色,“请殿下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全力以赴。” 李至律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苍穹,淡淡地道,“你还知道你是父母官?本王以为,还需要本王来提醒明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神情辨不出来喜怒。 他看向县令。 县令脸色苍白,随即慌乱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下官不敢,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李至律忽然冷笑一声,“你不敢?” 忽然间,县令只听见啪的一声。 县令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 只见李至律将一本册子重重地丢在了书案上,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明府,本王看你敢得很!” 县令慌乱地垂下眼帘,浑身抖落筛糠。 李至律极怒反笑道:“看看,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你们口口声声自诩父母官,领着国家的俸禄,在自己的管辖区内玩忽职守,欺上瞒下,又在地方上发生了如此之事,不知是何人借给你们的胆子,你们居然敢隐瞒不报,妄图粉饰太平。本王好奇,你们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圣人吗?” 县令闻言,心中叫苦连天。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员,在这小地方尚且举步维艰,现下又招惹到了楚王这尊大佛,一顶不遵律法和不敬圣人的帽子扣下来,这下只怕小命难保。 县令料想此节,一叠声求饶:“殿下,冤枉啊!” “冤枉?本王如何冤枉你了?这册子乃是由当地百姓们联合请愿所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律法规定,诸不修堤防及修而失时者,主司杖七十;毁害人家、漂失财物者,坐赃论减五等。明府,本王大可治你一个防洪不力的罪名!” 县令连连求饶道:“殿下冤枉啊!月前,下官派人在河边驻守,发现了河水上涨的情况便派人立刻上报给了漠城刺史,不敢延误半分,又请求拨粮,只是一直未曾有回音。” 李至律看着县令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蹙眉问道:“你说得可是漠城刺史张文虔?” 县令点点头,结结巴巴道:“正是张刺史。渭县是边陲小县,而漠城则是方圆百里的上州。自张刺史掌漠城这些年来,带着底下人开垦了许多荒地,建有多个大型正仓,积天下之粟,储粮数万担。以达到供应粮食的需求,渭县本就是隶属于漠城,而张刺史也是下官的长官,是以,向漠城求助借粮,请求赈济渭县乃是最好的选择。” “张刺史说,漠城招募了许多犯罪的庶民、士兵和百姓进行屯田自产,前些日子拨了一部分粮食到了军仓,以供他们自产自用,现下他们也拨不了多余的粮食了。” 李至律闻言,望着屋外的丝丝雨线,似是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案,喃喃道:“漠城……” 屋内顿时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当中,一阵寒风吹来,书案上的书页被吹得沙沙作响,墙角半闭的鲜花,在寒风中簌簌飘动。 半响,李至律回过神来,看向屋内冷汗早已湿透衣衫的县令,冷声道:“还有呢,接着说。” 县令低垂着头,脸上有着忐忑之色,恭敬地道:“还有粮食,早在连日暴雨不曾停歇之时,下官便预料到粮食又将短缺。下官曾任水运牙官,运过数百担粮食,知晓现下漕运艰难。运粮到地方上需要各地官员相互衔接,再加上水患导致河段的淤泥时常堵塞,大大阻碍了漕运的畅通,漕船甚至一度不经过渭县,粮食不继,使得民间也是一片怨怼之声。” “每个正仓是的万担粮食作为一积来存放,若是一积粮食用完,便要向当地的长官汇报,在下官的辖地出了如此大事,下官就算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