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长夜如磬,风雨如晦。 猛烈的风将木门訇然吹开,拍打低垂着的画帘,哐哐地摇晃个不停。 霹雳雷声响彻天穹,闪电如银蛇般在浓云之中来回舞动。木门虚掩着,外面的风雨纷涌而来,拂动着室内唯一的一盏灯烛。 池霜心脏突突地直跳。 她的视线对焦在杨念月的脸上,只见杨念月坐在她的榻沿边,眼中有着一丝忧色。 杨念月见到池霜终于醒来,顿时也松了口气。 “九娘,你可是被雷声惊醒了?” 杨念月问道。 “三娘,我是怎么了?” 初初醒来的池霜,脑中一片混沌,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神思还有点恍惚,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你又为何在我榻前?” 池霜只觉脑袋有些晕乎乎,浑身无甚力气,软绵绵的。 寒风送来一股苦涩的药味。 池霜喉咙有些痒,干咳几声。 杨念月呆了呆,见烛火在照池霜苍白如纸脸上,一双清湖般的眼睛眨了眨,隐隐有着不解。 她起身从旁边的桌上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池霜,“九娘,你先喝药吧,这是方才碧珠煎好的,不然等下冷掉了。” 池霜轻轻点了点头,拥着被子坐起身,靠在床壁上,接过汤药,用汤匙小口小口地喝着。 汤药之中,加了几块饴糖,正好中和了药的苦味,甚至还有一丝甜。 杨念月道:“九娘,你可知你已经昏睡了三日了?” “……三日?” 池霜正吞咽着药,闻言抬眸怔怔地看着杨念月,慢吞吞开口:“我以为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没想到居然过去了三日……” 杨念月知道池霜方醒来不久,脑子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轻声解释道:“你还记得么,前几天我们正赶到驿站,方踏进半步,你就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且一连几日都高烧不退。这病来得奇怪,楚王请了好几个医士来看,所幸只说你是在路上淋了雨,染了风寒,等烧退了便也就好了。” “九娘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三日里,楚王日日派人来询问你的情况,碧珠那个小丫头也是眼睛都哭肿了,什么都不肯做,就只守在你的榻前,也不让人接近,刚刚我找了个法子,将她支开了,这才能偷偷进来。” 杨念月慨叹一声。 杨念月将池霜喝完药的碗接过来,放在桌上,“只是这一碗碗祛寒的药喝下去,你都迟迟未有醒过来的迹象,所幸你现下终于醒了,无事便好。” 池霜看着覆盖在身上的薄衾,恍恍惚惚间想着一些事。 池霜这副身子实在是太过娇气,平时稍微不注意,就会感到一丝不适。譬如前几日,池霜骑着马不停地赶路,浑身已然酸痛不已,加之又淋了雨,湿衣服未及时换下,这才生了病。 她刚刚又梦到了从前尸骸枕籍的场景,还未回过神来。 梦中的李临舟为她挡住那一箭,带她厮杀,在万千吐蕃敌寇兵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的甲衣被割破,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被他斩于剑下之人的血,被鲜血染得赤红。 白玉地砖上横着上百尸体,周遭充满了血腥的气味。 鼙鼓之声,刀戟相交之声,萦绕着耳畔。 李临舟身上带着伤,被敌人重重围困着,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寇,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李临舟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二人只能一退再退。 雷声轰鸣,电光照亮苍穹。 “九娘,你才刚醒来,不便赶路,还是先好好歇息会儿。” 杨念月出声打断了池霜的思绪,温声道;“我现在出去和楚王他们说一声。” 池霜点点头,低声应了句。 …… 渭县城外的大道旁,天色阴沉,细雨丝丝,树叶被雨水冲洗得油润。 船夫们摇动着船橹,甲板上的船工们唱起了一支支豪迈粗狂的号子。一只大船在湍急的江流中悠悠行驶,停泊在一处渡头,激起一层高高的水浪。 渭县官员派来迎接池霜几人的人马已经在渡头等着了。 见到大船终于停靠在岸边,两队人马唰的一下疾步迎了上去,横亘在岸上和船之间的艞板顿时挤得水泄不通。 渡头风大,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十分凌乱,胡乱贴在脸上,池霜将秀发拂开,戴好帷帽,一身衣裙随风乱舞,裹在衣裙中的玲珑身姿若隐若现。 雨势一阵急,一阵缓,李至律穿着蓑衣,带着竹篾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