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松雪冷笑一声:“自是愧疚难当,还能怪你不成?司空师兄若当真好心,还望以后少管我的闲事!”她甩手便走,也不管司空沃气血上涌,咳喘不止。 自召阳谷与纪松雪相识以来,她总是笑盈盈的一张脸,包容着他的坏脾气和小心眼。司空沃从未受到如此冷漠的对待,初时觉得委屈,赌气按捺着寻她、见她的念头。 暗想着等她来求和时,一定不会给好脸色。纪松雪却一次都没来找过他! 后来司空沃从陈青风那里得知,在他受罚期间,纪松雪也受了罚,还连带着被同住的女修们排挤。她们不敢明面上使坏,便以无视和冷漠对待她! 当下最后一丝怨气也烟消云散。想到她一人在山上,孤单单地进出,司空沃心里揪着疼。平生第一次对自己行事狠厉感到后悔。 他一刻也等不得,唤来长剑,御剑而出。在纪松雪浣衣后必经的密林中堵住了人。 瞧见他前,纪松雪秀丽的眉目间愁云薄雾,纤细瘦弱的身子骨心不在焉地穿梭于林间。见了他后,脸色一变,又是一副冰冷决绝的样子。 “司空师兄来此地纳凉?我就不奉陪了!” “喂,纪松雪——”司空沃唤住她,低声道,“我错了……”换了别人,哪怕面对他爹司空南亭,他宁肯被打死,甚至魂消魄散,也绝不肯低头认错。 纪松雪背脊一僵,单薄的肩膀低落下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伤口……还疼吗?”她轻声道,声音近乎听不见。 司空沃心里一喜,哪怕被打的地方早就没感觉也故意说——“疼死了!”纪松雪转过身,清澈的大眼睛里难掩心疼之色。“哪儿疼?” “这儿!”司空沃随手指了指锁骨下方,被衣服盖住的位置。 纪松雪伸出手,软若无骨的手指在他说的痛处轻轻抚过。一如那时在召阳谷的小竹屋中,给他腹部那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换药,也如这般温柔。 若时光能停在那一时刻,该有多好。 司空沃心神激荡,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小雪,我以后再也不那般鲁莽行事,让你为难!” 纪松雪猛然惊醒,抽出手,撇过脸去:“你有你的前路,我有我的。你若真心不想连累我,从此便当不认识我这个人,咱们再别往来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司空沃瞳孔震颤,“你忘了我苦劝你离开召阳谷,与我一同上灵轩宗时,曾向你保证会一生护你周全?” “那时是那时……”纪松雪垂眸,长长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将司空沃关在心外。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又是那张肃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另司空沃感到无比陌生。 “别再找我了。以后哪怕我在路上看见你,也会装作不识!”长痛不如短痛。司空沃不过只是十五岁的少年,熬过一时的冷待,很快就会忘了她。 期望时间能弥补之前无意中开启的过错。 “为何?你现在知道我在灵轩宗处境艰难,连亲父也不待见,要与我割席了?”司空沃胸口起伏,说出的话如同拿一把刀在自己心上切割。 纪松雪背对着他,薄薄的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难道上山之前,我没跟你说过这样的境况吗?当时满目晶莹,握着我的手说错不在我的人是谁!” 纪松雪闭了闭眼:“可我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你在灵轩宗行事乖张,人们不是怕你,就是厌你,不然就是又怕又厌!你越呵护我,他人越不待见我,你……求你别再害我了!” 她自然知道此话一出,会在司空沃心上留下多大的伤害,却不得不说。 司空沃脸上的血色霎时退得一干二净。 “你又算什么好人,”他咬着牙望向纪松雪绝情的背影,“不过是山村野谷里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论身份论天资,你一辈子也够不上灵轩宗的门!有什么资格清高?” 字字如刀,插向他自己的心脏,血渗出一地。 “既然两看相厌,便就此罢休吧!”纪松雪拼尽全力将双手交握,不让司空沃看出它颤抖的弧度。 那次过后,两人将近一个月没有再见面,直到今天。 纪松雪扯着裙角往外拔,可她那点力气比起被司空沃施了法的银针无异于蚍蜉撼树。司空沃冷眼看她如此狼狈,声音如冰凌里冻过。 “纪松雪,我想过了,你生我气是应该的。我只顾自己行事痛快,没想到将你立于难为之地。我日后绝不再惹是生非,你……能原谅我吗?” 他尽力想使自己听起来情绪平和,却控制不住微微发颤的语调。 透露出心底的期待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