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大明正统十一年，春，杭州府，余杭县。

一声尖叫惊破了深宅清晨的宁静。

一个年长点的侍女跌跌撞撞往外跑，口中喊着“死人啦，来人啊——”

在她身后，一处精巧院落正房的门前，一名小丫鬟跌坐在地上。

原本端着的脸盆翻在一边，地上，花叶上，乃至小丫鬟的衣衫上都是水。

可那女孩儿完全没有注意这些，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

让她恐惧的来源是房内高悬梁上的尸体。

她怕到了极点，偏偏目光移不开那个在微风下轻轻摇晃的身体。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小丫鬟被拖到旁边，接二连三的人扑进房子。

哭声，喊声连绵不断。

余杭名门沈家的大小姐在一个初春的清晨自缢而亡。

沈家当家的夫人黎氏眼圈通红，却还是保持着一个贵家主妇的仪表，在满屋子的哭声中开始处理后事。

沈姑娘年方十六，已经许了人，原本前一年就该过门，只是遇到男方丧父，婚期一下子押后了两年。

她十岁丧母，之后被外祖家接去养了五年，端庄守礼，读得都是《女戒》《女尚书》之类的。

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半时间在闺房中绣花、画画。

黎氏坐在那里，一手捂着胸口，声音微微颤抖：“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你们说呀——好端端的，大姑娘怎么就想不开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小丫鬟一团稚气，又惊又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具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去喊人的是沈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抹着眼泪道：“姑娘和平日一样，一更半就梳洗了，她一贯是睡前要再绣几针的。不到二更，烛火就熄了。”

一圈问下来，都说沈姑娘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黎氏着急起来，脸色越发难看了。

家里的妯娌，管事围了一圈，众人也理解黎氏这时候的心情。

沈姑娘不是黎氏所出，她这会与其说伤心女儿之死，不如说是担心自己被夫家责备，惊惧远大于哀伤。

一个管事娘子在黎氏耳边说了几句，她点点头。

几个妇人进了沈姑娘的闺房，但听箱笼橱柜开合之声，没一会一人沉着脸走了出来，将一样东西捧到黎氏面前。

一方帕子，素白丝绸，上绣鸳鸯戏水，还有一句“同心比翼永相随”。

式样，是男子所用。

黎氏一声短促的惊叫，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手一样，帕子直接盖到了跪在她面前的大丫头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大姑娘房里为什么有这种野男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