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

在前世的时，澄树空音曾和太宰治聊过这样一个话题：怎样才能让一个人从身至心完完全全地崩溃。

彼时的少年披着森先生送的西装外套，猫猫一样拖着腮，百无聊赖地搅拌着从澄树空音那里搜刮来的违禁药品，漫不经心却说出了极其可怕的话：“先给他希望，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处在了阳光下的时候，再当着他的面一点点打破，告诉他他永远只配活在黑暗的沼泽中……这个怎么样？”

比起这种话题，当时的澄树空音更在意太宰手中她好不容易弄来的药物，她一边奋力抢着少年高高举起的药一边敷衍：“那样太麻烦了……还是当我的实验品简单点……魂淡，把药还给我啊！”

“诶，才不要～”凭借灵敏的身手，少年三两步躲过某个小姑娘炸毛的飞扑，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太天真了空音酱，比起身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才更难以忍受啊……”

然后被某个路过的带着礼帽的好心人一脚踹飞：“你在给小孩子灌输什么可怕的知识啊魂淡青花鱼！”

……

澄树空音从没想到过，太宰的这句话会在她身上完美对应。

血色夕阳铺满了整片天空，恍惚间那燃烧着的房子和天边的火烧云都连在了一起，被压在地上不断示意她快走的银时三人，以及带着手铐被佩刀的武士一步步押送着走远的松阳老师……

药箱被砸到地上发出“砰”的声响，“开，开什么玩笑啊？”

所有的背景都被模糊化处理，耳旁轰鸣令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澄树空音向前奔去想拉住吉田松阳即将离开的衣角，却被佩刀的护卫控制住:“魂淡老师，你不是很强吗？你倒是挣扎一下啊！这算什么！”

“说好的守护呢？说好的武士道呢？你连我也要放弃吗？”

离开的背影顿了顿，吉田松阳没有回头，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抱歉，空音酱。”

周遭的大火烧的连现实都有些扭曲，用力挣扎却没能挣脱束缚的澄树空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只剩下一句虚无缥缈的叮嘱:“他们，就拜托你了……”

树叶开了新芽，小草才冒尖尖，鸟啼伴着风声婉转悠长，上好的春日画卷却被火舌卷的干干净净，荒凉焦黑。

泪水模糊了双眼，力竭的小姑娘慢慢跪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

“真是狼狈啊，臭小鬼们。”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被押着的高杉晋助瞳孔骤缩:“……高杉春树？”

一袭蓝紫色和服的高杉春树轻摇折扇，紫色的眼眸中尽是轻蔑：“早在你们夜闯高杉家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折扇轻轻点过被狼狈压在地上的所有人，又在澄树空音面前顿了顿，轻笑：“还有你那不知死活的师父。”

“……师父？”刚刚还是一副被抽走灵魂的样子的澄树空音猛然挣扎起来，被侍卫的佩刀划伤胳膊也浑然不顾，橙眸里蕴藏的火焰和恶意连见多识广的高杉春树都胆寒了一瞬：“你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高杉春树后退两步，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一丝寒意，他回想起了在天人地牢中看见的，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父子俩：“……毕竟是仅凭一人便灭了天人一个小队的通缉犯，还有一个知道诸多情报的攘夷志士，天人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

昏暗的地牢内发生轻微的响动，被锁链拴住胳膊，刚结束了一轮拷问的老头抬起头，便看见了站在牢门外的高杉春树。

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皮的老头抬眸笑了一下，开口时的嗓音已经不成语调：“……没想到，老头我这辈子最后见到的一个人竟然是你啊。”

高杉春树眯起紫眸，声音不带起伏：“……京平那小子求我来的，没办法。”

“哼，总归那病没白治。”

沉默许久，高杉春树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值得吗？”

“嗤。”因为长时间的受刑拷问，老头的一只眼睛已经被血水糊住，只能勉勉强强用另一只眼透过牢房里狭小的窗户看向窗外的月亮：“哪来什么值不值得，只是必须去做，那就做了。”

似是为了回应老头的注视，原本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慢慢显现，月光透过窗户照到老头的手腕上，高杉春树这才发现老头的十指已经被根根折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

“……如果，你还记得当年那救命之恩，”老头似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用力牵扯出一丝笑容：“就帮我给空音那丫头寄最后一封信吧。”

高杉春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无论是因为怕麻烦就将某个爱闹事的小鬼逐出家门，还是为了财富权利便出卖村庄，这在高杉春树看来是理所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