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沉溺

到后半夜的时候，等在医院内的众人才被护士通知可以去探望病人了。说是探望，但实际上，不过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一看里面躺着的人。

仪器上的线条很有规律的一跳一跳，代表床上女孩的生命力，舒晴这些朋友在看望过她之后被沈翊劝走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好了有空再来，医院空气凉沈宏涛身体不好，开始不停咳嗽，沈翊也叫了助理送沈宏涛回去，最终剩下一个唐礼和他站在窗户外面。

唐礼一言不发的看着病房里的女孩，她呼出的气在呼吸罩上一瞬蕴起白雾，又一瞬消失，一下一下，同那仪器上的波浪同个频率。

视线里看到病床边上绑着的蓝色带子，他眼眸一滞，哑着嗓子开口问，“那是？”

其实他想到了，医生征求过家属的意见，要给她绑上那些东西。

“保护用的，”沈翊低头，“医生说她受伤前处于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候，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会对恢复不利，所以在确认她完全没问题前，最好先采取一些措施。”

唐礼转过身靠在墙壁上，手捂住了眼睛，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唐礼，渺渺的情况，这下你全都看到了，”沈翊默然半晌开口，“所以我一开始不希望你靠近她，她没那么大的承受能力。”

坐在地上的男人没有说话，手掌下划过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深色衣服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趁这次做好决定，她也许要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和四年前一样，足够平复离开你的痛苦。但如果你犹豫不决以后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我没有犹豫过。”唐礼忽然开口，艰涩地声音更加沙哑，“她也不需要接受从前那样的治疗，她不喜欢那个地方，而且明明已经在变好了。”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翊淡淡开口，“警察在房子里找到了监控记录，从图像来看，张素馨没有做什么，是渺渺自己动的手，暂时只能下这样的结论。”

唐礼忽然开口，“那房子里没有监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卖出后我派了人去把她的钢琴搬出来，让他们特意检查过。”

两个人齐齐沉默了下去，开始头一回抛开对沈君歌的担心来认真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沈翊慢慢梳理，“房子的买家是谁？”

“一个不认识的人，躲在境外，我尝试去高价购买这套房子，那个人没有回应过，所以，应该是张素馨本人或者是熟悉的人。”唐礼抬起头来，泛着猩红的眸底一片冰冷的光，“所以是她来装的监控，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这件事不是她动的手。”

“我要和警察那边沟通一下，”沈翊神色凝重了起来，看向唐礼，“你呢？”

“我在这里陪她。”唐礼说，“需要配合的地方再找我或者苏棠，他都知道。”

“嗯。”

*

唐礼守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整整48个小时寸步未离，期间护士都有些看不下去劝他去隔壁空着的病房休息一下，男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护士，说了句，“我没事。”

直到沈君歌意识恢复了几分钟，被医生检查证明脱离了危险时，他又紧紧跟随着去了病房里守着。她在ICU里短暂的睁开眼过，眸底迷茫的望着天花板，缓缓转头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他。

两个人静静对望着，沈君歌虚弱的没有任何表情，但唐礼看懂了她眼里的抱歉，和那一瞬滑入鬓角的眼泪。

仪器上忽然加快的曲线波段让他知道她认得自己，她并没有真的失去理智。

叶之南后来过来了一趟，这两天唐礼不在都是他在打理公司的事，他淡淡劝了两句唐礼后见他不为所动，于是无奈开口，“你不吃不喝，万一撑不住，不怕等她醒来以后看不到你吗？至少让自己休息下，给病人一个积极正面的形象。”

这句话还真起作用了，唐礼叫了苏棠来接他，回到公寓去吃了点东西，睡了几个小时。醒来以后直奔医院，见她还没有醒来，医生刚刚做了一些检查确认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在正常恢复当中。

他带来了一束花，不知道沈君歌喜欢什么花，于是带了一束很有生机的向日葵，摆在床边的花瓶里。弯腰亲吻了下病床上的女孩，低声恳求，“渺渺，醒来吧。”

[渺渺，醒来吧]。

沈君歌听到了这缠绵似的呼唤，她再次回到了那天的场景中，刀刺入身体的一瞬剧痛逐渐占据了神经，令她脑中逐渐清明，她那时听到了包里的手机在响，一遍又一遍的打来，知道是唐礼在找她，她挣扎着想去拿手机，想出声求救，可最终失血的寒冷和黑暗将她彻底吞噬，再次睁眼时，就看到窗外站着神情憔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