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沉溺

“君歌，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吃饭。”张素馨笑的更开怀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她浑身发冷，一阵密密麻麻的凉意从脚底漫上全身，“你这是在做什么？”指着外婆的遗像，她手指抖得厉害。

张素馨笑容淡了些，“吃饭啊，你外婆那么久没吃到你的手艺，让她看看，君歌有没有退步，她昨晚还托梦给我，说很想你。”

沈君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素馨一脸温情的笑，摇了摇头，声音空洞又茫然，“你疯了。”她后退几步，脚步有些踉跄的靠在墙上，这时才发觉，摘掉墨镜的张素馨，眼里的冰冷同那天在法庭之上，没有一丝区别。

她怎么会相信她真的想要补偿自己，沈君歌闭上眼绝望的想，这个女人，只想折磨她罢了。

张素馨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桌上摆了一盘水果，拿起一旁的水果刀来，慢条斯理的削皮，“我没疯，我清醒得很，君歌，这么久了见到外婆难道不高兴吗？”

“我每年都会去外婆的墓前看望她，倒是你，身为她的女儿，又有几次探望过她。”沈君歌冷冷的质问，声音有些不受控的变大了起来。

“探望她吗？”张素馨将削好皮的苹果放在了外婆的遗像面前，相片当中的老人一脸慈祥的望着房间里自己至亲的两个人，“不是去忏悔吗？”

“你说什么？”沈君歌皱起眉头，她呼吸急促忽然又语速极快的补了句，“我不想听你的疯话了，我要走了。”她转身从另一面绕过桌子，去拿自己的包，一心只想离开这里。

张素馨没有阻止她，只坐在饭桌前，凉凉开口，“我说，你害死了你外婆，难道没有想过要忏悔吗？”

拿包的手停在空气当中，沈君歌僵硬的站住，张素馨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你知道那天我看到你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说这是外婆留给你的房子时，心里有多好笑吗？”

“因为自己是个小孩，就可以对犯过的错一了百了，用生了病这样的借口，将所有事情一笔勾销，沈君歌，”张素馨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抱臂冷眼看向呆滞的沈君歌，“我说过无数次后悔生下你，那都是气话，但是从那天开始，所有的气话都是真话。”

她怔怔的看着张素馨，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墨色浸染的瞳仁之中皆是迷茫，“我没有用生病做借口……”

“哦？没有吗？那你还记得，外婆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张素馨冷笑，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带着刀。

沈君歌被那目光凌迟着，不受控制的开始去想这件事，脑中记忆的碎片混乱翻滚，伴随着身体四处传来的生理性的不适，她忽然腿一软，跌倒在地伏身干呕。恐惧从大脑的神经传递到了四肢百骸，她依然没能想起来，低着头问，“发生了什么？”

“你看，这就是你，”张素馨无比痛恨的咬着牙，弯腰附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如切金断玉般的说，“是你亲手将外婆推到在地，导致她颅内出血，抢救失败离世的，记得吗，我的女儿？”

“伪装了一脸良善的模样，却把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害死，这就是你的报答，你说，我是不是当初就该一把把你掐死在摇篮里？”

“你胡说！”沈君歌一把推开张素馨，力道之大让后者一下跌回到沙发上，而她自己也因此又栽倒在地上，“外婆是癌症去世的，我记得的，她是……”

“她好了，癌症。”张素馨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女儿趋近奔溃的神情，冷冷说出这个事实，将一叠病历纸扔到沈君歌的眼前，放在最上面的是死亡通知书。

沈君歌死死的盯着那几个字，“颅内出血”“意外摔伤”，深埋在潜意识之中被她拒绝了多年的记忆，终于劈开了重重迷雾呈现在眼前。

张素馨目光阴狠的盯着她的脸，“想起来了？”

沈君歌想起来了，高一那年的寒假，步入青春期和新环境的她性格中的倔强一面开始出现，面对张素馨的时候也时常顶嘴反抗，终于在一次张素馨歇斯底里的打骂她时她回了手，换来了更激烈的巴掌，就这样母女两个打了起来，外婆跑来阻止她们……

“做了那种事以后，你还心安理得的活在世上，做你的沈家大小姐是吗？”张素馨的声音像是带了利刃的刺一样直刺进她的脑中。

“沈君歌，你杀了你的外婆，还害得她女儿我婚姻破裂，你就该死了去给她赔罪。”

[沈君歌，你杀了你的外婆]

[就该死了给她赔罪]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一片昏暗，妆容艳丽的女人也离开了房间，恍惚间，女孩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到餐桌前，望着相框里慈祥的老人，一行清泪重重砸在地上，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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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