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相杀
柳贤是在隔一日的清晨回到嘉橘园,得到特许进入寝宫,赵锦还没有起床,没有早朝的日子她一向贪睡。 紧闭的双眸将平日莫测的帝王心绪遮住,只剩一张清纯可人的少女面容,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缝落在她长长的睫羽上,连成一片毛茸茸的金色羽扇。 往前迈的脚步不由自主放轻,呼吸一同压下,不忍心打搅一场酣梦。 但这动静到底是有些大了,或者说床上的人过于敏锐,不等他靠近,金色羽扇打开,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眸径直望过来,像一潭无底深渊,带着摄人心魂的强大力量,似要将人吸进去。 所有预先设想的言辞和场景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柳贤一动也不能动,心底一阵慌乱。 床上的人也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目光带着久睡初醒的呆滞,直直望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展开一个笑容,向他伸出手臂,“过来~” “好。”柳贤勉强勾起一点笑容,向前挪动脚步,不等靠近已被她勾住脖子,献上一个清甜的晨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别已久的唇舌缠绕在一起,品尝着彼此的芬芳,将离别思念尽数诉说。 手掌下的衣料有些潮湿,还带着新鲜的青草香,贴近身上很快晕开一片冰凉,赵锦皱着眉将人推开,才发现他的脸和发丝都有水雾攀爬的痕迹, “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怎么也不注意遮一遮露水,着凉了怎么办?” “大夏天的能着什么凉,我没那么身娇体弱。”柳贤似是想到什么,脸色僵了一下,侧身避开她伸过来的手。 “那也不行!”赵锦不由分说蛮横地扒了他的外袍,抱着人一起滚到床上,继续刚才未尽的吻。 温度在摩擦间循循攀升,带着清晨露水的身躯被一份炽热捂化,美人不再冷淡,冰峰面容被一双不安分的手揉搓得白里透红,含情美目中透着娇羞。 帝王的霸道不容回绝,有人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沦陷。 一个平静安宁的清晨,独属于这对怨怼多时终成佳偶的男女,往日爱恨皆化作此时的难舍难分。 “事情,如何了?”赵锦枕着人的手臂发问,手中还在玩弄一撮柔韧的长发,身侧人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他……想要亲自与你会面。” “何时?” “明日,江心屿。” “看来还是防着朕,一点诚意都没有呢~”赵锦轻轻嗤笑一声,话中带着玩笑,是对爱人的撒娇。 “他不放心在不熟悉的地方,你如果不想去,不用理会。”头顶上的声音空荡荡,没什么波动,却隐隐弥漫着悲伤。 赵锦猜想他还在为旧事伤怀,整个人都比以往沉寂很多,于是翻了个身,将脸扬起,注视进对方微澜的眼眸,“无妨,朕就去闯一闯这个龙潭虎穴,为了你。” 话中是明明白白的爱意,不加掩饰。 柳贤愣了一下,嘴唇轻轻颤动说不出话,许久,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手臂收紧,续上一个温暖长久的怀抱。 那日缠绵过后,也是这般相拥。 她于醉生梦死处做出让步,扶风氏余孽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杀与不杀只是一句话的事,为了得之不易的美人她愿意化干戈玉帛,网开一面。 这几日他不见踪迹正是回去见柳昱,纵然得知往事对那人心情复杂,但毕竟是朝夕相处二十年的生父,血浓于水的亲情岂是那么容易割舍。 他早已厌倦血腥的权谋,若能就此终结,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只是不知……此番事了,他与她是否还有这样温存的时刻? …… 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赵锦抚着美人秀发的手渐渐停下,眼底被一层阴霾笼罩。男欢女爱时许下的诺言能有几句是真的,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放过柳昱。 不仅因为高阳王谋逆旧案牵扯到的人,她那位俊雅舒朗、慧者仁心的太子舅舅,她孤寂一生为恨痴狂的皇祖母,甚至二十多年过去还被利用荼毒的周珩,桩桩件件,注定了所有相关的人不会被饶恕,甜言蜜语只是请君入瓮的投名状罢了。 停在水湾的大船,船舱里是屈步蘅早已备下的火药,足以摧毁一座岛屿,血海深仇只能血来偿还,而血与火,往往很般配。 可是……对于怀中拥着的人,她到底有些心软了。覆巢之下无完卵,也许现在抱着的活生生干净漂亮的人,不久后就是飘荡在江上血肉模糊的一具焦尸。 她不能无耻到把不忍心的原因都归结于对何沅的承诺,必需承认自己真真切切喜欢这个人了,也许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贪图这份美色,后来对他装模作样的调戏、玩弄一层层加深这份喜欢。 可惜,她不会为他停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