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
弯月挂在枯枝上,投下清冷的树影,江南的初雪来得迟,其时已是十一月初五,直到今晨才开始飘起鹅毛小雪。 杜雪衣披着松松垮垮的裘衣,坐在窗边的案前托着腮,盯着灯下一叠薄薄的信。 想想也好笑,自从知道杜雪衣有惊无险后,余玄度......不!李征鸿!李征鸿信中的语调又冷了下来,惜字如金就罢了,字数还越来越少。 他从不提京城的事,写的都是些无关的东西。可能心中早已有底,杜雪衣总能从中看出独属于李征鸿的心思。 然而,杜雪衣也不生气,甚至有些愧疚,因为她至今连一封信都没寄给他。 她怕。 院门被猛地撞开,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玉山姐,你快看我这新诗如何?”夏橙踩着雪,欢快地奔进院子。 要不是见杜雪衣坐在窗前,夏橙估摸着就翻窗进房了。 杜雪衣笑着接过夏橙手中还带着雪花的纸,惊讶道:“贺新婚的词?你这会让人送过去,已经晚了吧?” 夏橙噘着嘴:“不管,反正今天才有感而发写出来的,心意到了就好。这半年来,也就这一首比较满意。” 今日是吴中友成婚之日,映月山庄几乎所有人都去宁州凑热闹了。织锦虽然不爱这种场合,但以她如今的身份,却是必须去的。最后留守的任务就交给了夏橙和贺来贺别。 贺来贺别身为红白主事,深知这种场合自己不太合适去凑热闹,而夏橙留下是为了照顾杜雪衣。 “可惜玉山姐不能过去,他们这会应该礼成了吧。”夏橙说着,突然想到吴中友每次碰上林泠时,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噗嗤地笑出声来。 “你不也因为我错过了?”杜雪衣不由得也想起那场面,忍俊不禁。 说来奇怪,杜雪衣之前也接到过许多婚礼的邀请,但每次都因故错过,反之参加的葬礼倒是不少。 夏橙笑起来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让怀无代我参加,到时回来,再把所有事情一见不漏地同我说。” “代你参加?”杜雪衣挑眉,“怀无是你什么人啊?” 夏橙张了嘴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夏橙脸色几变,良久后,有些迷茫地坐在杜雪衣对面,问道:“玉山姐,李征鸿大将军的武功很厉害?” “怎么可能?就他那武功......”杜雪衣几乎是脱口而出,顿了顿,而后笑意慢慢从眼底晕开,“他虽然武功不高,但跟我配合得倒是挺好。”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夏橙不解。 “假如你很强大,早已习惯保护别人。然后有一个人忽然出现,明知你很厉害,他自己功力有限,但遇到危险时,还会不顾一切舍身挡在你面前。”杜雪衣的嘴角不自知地翘起,抬头凝望树梢上如钩的月,“你说这人傻不傻?” 寒枝和冷月渐渐朦胧起来。 这话大大超出了夏橙的预想:“所以是他追的你吗?但你们一个在江湖一个漠北,又是怎么认识的?” “是啊,其实我们在定情之前,就只见过三次面——” 寒枝上的雪轻轻被风吹落,杜雪衣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自己与李征鸿的初见并不美好,甚至那时的他还十分狼狈。 当时杜雪衣收到任务,前往敦州保护与匈奴谈判的李征鸿。然而杜雪衣赶到时,会场凤栖阁却已燃起熊熊大火,有如真的凤凰涅槃一般。 杜雪衣见状踩上马鞍借力跃起,脚尖轻点瓦片,轻巧如燕踏上一层又一层,终于在最顶层倾塌的火梁下,扒拉出了昏迷不醒的李征鸿。他双眼紧闭,浑身是伤,看着被人揍的不轻,若是自己再晚一步,这人就废了。 之前见过画像,但当杜雪衣瞧着这张挂满伤、还被熏得黝黑的脸时,却仍觉得比画中英俊许多,器宇轩昂,英气十足,是充满阳刚之气的好看。他即便是失去知觉,眉宇之间仍隐隐带着一股威严之气,令人见之不由得心生敬畏。 而且,对人过目不忘的杜雪衣,十分确定之前从未见过他,但莫名感觉与他似曾相识。 形势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她迅速将李征鸿拉到自己背上,却发现他手上紧紧抓着把上百斤重的玄铁重剑,碍事得紧。 杜雪衣几次试图将剑取出无果后,无奈叹了口气,随手扯了李征鸿的一块衣角,将他的手腕和重剑连同自己腰旁的映月双刀绑在一起。 而后杜雪衣施展起绝顶轻功,就算背着个拖油瓶,仍是轻而易举避过重重埋伏,将李征鸿安全带回他的雁翎军中。 连盛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