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
谢枝心有余悸地回到府中时,一只耳朵里还被陆陆续续地灌进骊秋的唠叨埋怨: “少夫人,也不是奴婢非要嚼这舌根,实在是这世子殿下行事也太荒诞了。瞧上个宫人也就罢了,居然还私定终身,真是……真是太没有体统了。若是他能谨守礼数,又怎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呢?” 谢枝本来还在盘算着之前宴席上的事,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个疙瘩,可细想时又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处有问题。这会儿又听着骊秋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还是禁不住脑子里直嗡嗡地响。 她叹了口气,正想止住骊秋的话头,正巧绕过回廊,便见李承玉一身素衣,在院中徘徊。她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骊秋,忙提起下裙小跑过去:“大公子,你怎么在此处?如今方是初春,这天儿乍暖乍寒的,不可大意才是,而且你的腿疾……” 李承玉方才一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见是她,眉眼便软和地一弯,道:“我没什么事,多亏……多亏有你之前一直照顾,在加上天也暖和了不少,我的腿已经不怎么疼了。倒是你……” 他的两颊原本泛起的微红又淡了下去,一对疏淡的眉略显忧愁地低垂着:“几炷香前,姨母派人从宫中传来口信,已将今日宴会上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跟我说了一遍。我又见你迟迟不来……” 谢枝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原来李承玉是为了等自己才……她心头灼热起来,驱散了这半日来的愁闷。她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什么事,左右此事已经澄清与我无关了。只是……只是世子殿下恐怕就没有那么好了。” 于是两人便相携回了屋中,姒云捧来茶点,李承玉默默地听谢枝将其他的隐情又补述完整,包括君厌疾古怪的反应,和素红后来的供述。 将此事又回忆了一遍,谢枝终于想到了那个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地方,她急切道:“世子殿下那时看起来,真的很是震惊和伤心,可见他和素红,之前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情义。可是这么一来,他的那块玉佩是怎么戴上去的呢?他可和我不同,他是大大方方、正大光明佩戴在自己腰间的。” 李承玉沉吟片刻,道:“你说的确有道理。厌疾曾经跟我提过,他已有了心仪的女子。不过他们应该是在王府的一次小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素红不可能出现在那儿。所以……” “给他玉佩的,是另一个女子。”谢枝说完这句话,被自己吓得激灵了一下。 李承玉虽在思虑着君厌疾的事,但仍有半分心思挂在她身上,见她有几分惊慌,便很是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以示安慰,然后才说道:“而且素红虽对太后招认是受了外祖父的指使,但外祖父……向来很是喜欢厌疾,应该不会将他牵涉进来。” 谢枝看他眉头微蹙,很想替他好好捋平,但又明白这样似乎太过冒犯,只好移开目光,道:“我想,眼下我们也不必太过苦恼。此事风波暂已平息,你和世子又向来亲近,日后有机会,直接问问他便是了。” 李承玉想起那日君厌疾情窦萌动的模样,想着若是写下那诗的女子,当真是设局利用构陷他的人,也不知他该会有多伤心。 谢枝看他又想得出神了,便伸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大公子,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用晚膳吧?” 李承玉迟钝地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谢枝面上似乎已看不出今日的意外残留的痕迹,这才说道:“阿枝,说来有一个地方,我这几日一直想着带你一道去一趟,不知你可方便?” 这可是李承玉头一回说要带她出门,谢枝又惊又喜地睁大了双眼:“我当然方便,府中本月账目我早就清点清楚了。不过你的身子……” 李承玉笑着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谢枝合掌笑道:“那太好了,咱们难得能一道出趟门呢。” ———————————————————— 翌日,谢枝撩起车帘,看着马车已一路辘辘地出了城,风烟翠色渐渐侵没了城中的连宇重阁,行人也渐少。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谢枝好奇起来。 李承玉裹着一袭轻裘,虽然说着身子好多了,但这会儿看起来仍旧很是苍白。他失去血色的唇轻轻抿了抿,而后才开口:“你前几日,不是一直盼着想再骑马吗?只是总去宫中到底还是不便,正好京郊外有一处马场,我与那处的管事也很是相熟,日后你想骑马,都可以到那边去。” 谢枝一怔。 学骑马这事儿,一开始她确实只是为了迎合李思齐,可是慢慢地,她觉得骑马时,长风迎面而来,仿佛能吹散心头一切愁绪,不知不觉地,她已经开始期待李思齐再召她进宫。 只是她也知道李思齐到底位主中宫,不可能日日都有那般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