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它的口型。这真困难,要知道准确地解读口型可是一项专/业技能,甚至可能需要学习和考/试……还好它用的是她自己的脸,她熟悉那张脸上的每一丝肌肉。 “D……Do……know?不对,不通……是not……唔,open the door……rain.” 不要开门……下雨?雨季?雨季不要开门?她的倒影应该回学校学一学语法。她心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她的倒影对她说话,老天,这叫闹鬼!但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在思考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大概是某种另类的应激反应。人在恐惧时最容易胡思乱想,而讽刺的是,胡思乱想却是人在恐惧时最不该做的事。 忽然之间,她想到了某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不要开门。 跑! ——“嗵!”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陡然响起,有人在砸门。她惊恐万分,僵硬地回头看去,发现那坚/硬光润的木质门板居然凸起了一块。 她很想尖/叫,却第一时间捂住了嘴。不能让别人知道屋里有人,而且还是个女性。继而她才想起,既然人家都在砸门了,那她尖不尖/叫已经没有区别。这扇门决计支撑不到保安赶到。她慌张地四下张望。 又是一记砸门声,门板发出一记濒死般的凄惨呻/吟。没有人去阻止那个人……连哥/哥都没有,或许他不在,没有人会来帮我。她咬咬牙,打开窗户。这里是三楼,这个楼层乍一听并不高,但若是居高临下望下去,依然高得令人心生敬畏,足以摔死人或是摔断腿。 ——今天星期天,上帝不值班,那就菩萨保佑吧! 她转身冲到床边,像裹浴巾那样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将边角卷到左臂腋下夹牢。在第三记狂/暴的、沉重不堪的、摇摇欲坠的砸门声中,她奔到窗前,拽住窗帘,朝外跃下。 她稀里哗啦地落到了地上,与她一起落到地上的还有一大团窗帘、数个金属挂钩与一个金属窗帘杆。她的手臂疼得要命,掌心擦破了皮,两条腿像断了一样。她艰难地站起来,随即发现它们尚能活动,至少没有骨折的迹象。 她不敢多耽搁。既然一个16岁的女孩都能安全地从三层楼跳下来,那么一个几下子就能干掉一扇门的家伙应该也能做到这一点。她举步奔向街角,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酒店大堂,找到保安……然而,她刚刚跑出去两步便停住了,这个城镇似乎出现了某种极为诡异的变化。 由于大雾的缘故,能见度极低,但她依旧能看到沿街的商铺与房屋通通呈现出紧闭的状态,且挂满了爬着锈迹、杂乱似荆棘的铁/丝/网。地面有些肮/脏,浓厚的灰土如同地毯一般,兼有各种不明液/体凝结涂抹,呈现出浑黄、暗紫与深褐的肮/脏颜色。垃/圾箱如死去已久的流浪汉一般倒在路边,破败邋遢;一辆锈迹斑斑、只剩下一个轮/子的自行车卧在路中间,它的后半部分整个消失了,如同遭到腰斩;行道树早已枯死,瘦骨嶙峋,张牙舞爪,在浓雾中好似幢幢鬼影,敌视活人。 她看着这宛如末/日废土般的景象,眨眨眼,再眨眨眼,又掐了自己一下……那个该死的垃/圾桶、该死的自行车与该死的行道树还在,世界像个废弃的垃/圾场。她感觉自己要哭了,她想尖/叫。 “我恨美国。” 她绝望地小声呻/吟着,一瘸一拐地继续奔向旅馆大堂。她的家人或许还在那里,她别无选择,亦无别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