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鸟澄音原本不叫白鸟澄音——她也不记得自己前世叫什么名字。总之,上辈子她是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家,在正值芳龄的年纪莫名其妙转生至霓虹国,变成了个六岁大的小豆丁。 小豆丁的名字是“白鸟澄音”。 刚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她的五感还不是非常敏锐。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喉咙也跟被糊住似的喘不过气来。她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在一个怀抱中,半张脸埋在华贵厚重的衣料里,耳边神笛和大鼓交织成一首庄重幽深的祭乐——虽然她本人不大能欣赏这种音色——很快,大部分乐声都被飒飒响起的神乐铃声给掩盖掉了。 穿着白衣绯袴的女巫站在不远处翩翩起舞,然后踏着步子走到她身边,拿着神乐铃绕着她的头顶左右摇晃。沙沙沙沙,铃声四溅。 她捂住耳朵,嘟囔了一声: “好吵。” 她身后的怀抱瞬间一僵。 抱着她的是个女人。逆着光看不清女人的轮廓。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感受到女人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激动和惊讶。 “澄音……?刚才是澄音在说话吗?” 神乐铃突然安静了下来。 “澄音……澄音……” “澄音!开口再说一句……” 什么鬼,霓虹语? 此时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白鸟澄音无法完全听懂女人在说些什么,只能掏空自己大脑里的霓虹语库存,气沉丹田,用稚嫩而有些沙哑的嗓音喊道: “うるさい!” 她用一句掷地有声的“无路赛”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语调有些嚣张,捂着耳朵装鸵鸟的姿态丝毫不文雅,却成功让身边的这位女性流下两行热泪,抱着她当场痛哭。 这一阵仗把周围的人全都镇住了。又有几个男男女女走上来围住白鸟澄音。正在筹备下一个仪式的神社宫司也被惊动了,走过来想摸摸白鸟澄音的额头,被她躲了过去。 女人抱着澄音谢过宫司,潦草地结束了参拜仪式,转身带着澄音出了神社,坐了一段时间的车。车子驶入一座大宅子里,宅邸的大门右侧挂着“白鸟”两个字。 女人抱着她,风风火火地闯入一个房间,扑进一个俊秀青年的怀里,激动地解释几句,随后把澄音塞进男人的怀里。女人低下头,澄音这才看清她的五官,如秋月般温柔清秀,剔透的栗色眼睛静静地望着她,脸上满是期待。 白鸟澄音下意识知道,他们是想让她再说句话。 这时候她还是没什么精神,只能恹恹地重复了一句“无路赛”。 然后又是新一阵的兵荒马乱——夫妻两人围着澄音一起流眼泪,又是哭又是笑,场面一度有些滑稽。 差不多三天后,白鸟澄音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比如她的名字叫白鸟澄音;父亲的名字是白鸟川,母亲的名字是白鸟希子,出嫁前的原名是西园寺希子……这些人名还是很好记的。 但除了叫人名之外,白鸟澄音无法用语言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跟着父母和父母安排的老师鹦鹉学舌。 “白鸟澄音”似乎是有病的,自闭症或者是失语症,总之在她穿越过来之前,这个孩子完全无法说出一句清晰的话。看白鸟家的家境也不像治不起病,唯一的解释就是白鸟澄音本身患的是某种“疑难杂症”——否则她母亲也不至于带着她去神社祈福驱邪,试图求助于宗教的力量让她康复。 不过,白鸟澄音的“突然康复”虽然给白鸟希子带来了莫大的惊喜,但不至于让他们把所有功劳都归于神社。毕竟这么多年来,白鸟希子早带着澄音把能去的神社都去过一遍,之前那个神社也不是第一次去参拜……白鸟澄音能说话,虽然是“神迹”,但更像一种偶然。 白鸟澄音是家中独女,虽然身体有问题,但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在白鸟家呆了几天,除了认字、学说话之外就是吃饭和睡觉,日子过的相当惬意。几天后,家里开始频繁地有亲戚来访。白鸟夫妇十分高兴地把白鸟澄音推出来,让她说话。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会非常卖面子地夸奖她,然后用“守得云开见月明”之类的文雅措辞恭喜白鸟夫妇,然后送上贺礼,夫妻俩则十分高兴地回礼——每次这个场面都要维持至少半小时。白鸟澄音年纪小,没有被刻意约束,但还是隐约意识到:这好像是个礼数很多的家庭。 要命,她可不擅长应对这种家风啊。 于是原本积极认字、积极说话的白鸟澄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夫妻俩发现白鸟澄音的变化之后,先是有些手足无措,而后是忧心忡忡。直到白鸟澄音的祖父多次光临,看着萎靡不振的孙女,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们把澄音关在家里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