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主母
忠烈为国,届时本宫会亲自前去抚慰柳氏子孙,以显皇家厚德。” 柳家之事君潇在前世便有所耳闻,她知道柳樱的父亲本是眉州巡抚,在两年前的山体灾害中因亲身在前线救助百姓而被活活掩埋于泥流之下。那年眉州百姓死伤数万,数量和惨状仅次于瞳州之战,史称“眉州大灾”。瞳州与眉州两地相隔不远,那时君潇尚未入宫,自然闻听过柳家小姐将朝廷拨下的百两黄金和家中钱财散尽,全部用于救济当地灾民的佳话。 前世直到进入安远侯府,君潇才有幸亲见这位柳氏遗孤的真容,不曾想到她柔弱安静的外表下竟然潜藏着如此多的心酸往事和隐忍坚强。如今周氏竟称柳樱为“孤女”,当真是朝人家的心窝子里扎,难怪君潇忍不住出声维护。 “呵,臣妇倒不知,柳妹妹何时攀上了公主的尊驾?” “父皇曾有云,‘亲贤臣,远小人。’朝廷已在眉州为柳大人立碑祭奠,本宫顺承龙意有何不妥?” 周羡容听君潇将此事扯到了皇上,讪讪地不再多言,只看着柳樱向君潇盈盈下拜谢恩,转身便和子佩一起走出了侯府正堂。她饱满紧致的额头隐隐出现了几道若隐若现的青筋,凌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柳樱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令她同样鄙夷的孟允心。在周氏心中,她们都是意图通过柔弱孤女身份惹得世人怜爱的妖女,都是故意摆出虚伪清高模样吸引侯爷注意的贱人。她周羡容没有给二十年前的孟允心翻身的机会,更不会给二十年后的柳樱可乘之机。 君潇无意与周羡容继续纠缠下去,她正欲起身告辞,周氏却出言拦住了她,“公主莫急,臣妇还有一物要赠予公主,还请公主笑纳。”说罢,她款款挪步走向君潇,一旁的婢子素妆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捧至君潇面前,紫檀木盒身散发出阵阵幽微的清香,其上虽没有华丽纷繁的装饰,却看得出是匠人精心雕刻的花纹手艺。待木盒盖子徐徐打开,一面洁白无暇的玉观音倏地映入君潇的眼帘。那玉坠不过婴儿手掌大小,成色却晶莹剔透,观音面容刻画的惟妙惟肖,让人一见便能体味到佛祖的慈爱之心。上端以朱红色颈绳串联,旁边辅以纯色玉珠为衬,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仙品。 周羡容小心捧起观音玉坠,满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礼物,“这玉坠是臣妇在佛庵中三跪九叩求来的开光之物,可保佑新婚夫妻早生贵子。原是想留给我那不成器的宣儿,没想到简儿竟先一步成婚,又想着唯有公主的华贵气度方能配得上此物,所以才拿来献丑,公主便莫要推辞了。” 言毕,她便想亲手给君潇带上玉坠。君潇却并不想让周氏如愿,伸手将她挡了下来,用眼神向身边的巧心示意,同时却作笑意盈盈状向周氏道谢,仿佛二人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一般。 “多谢夫人佳赠。只是佛家圣物不可怠慢,等本宫回去沐浴更衣,今后必定好生佩戴。” 巧心处事一向伶俐,趁周氏和素妆回神之前便小心接过木匣与玉坠,将东西轻轻放好后站回到君潇身侧。 周羡容美眸轻眯,不易察觉的戾气从眼神中微微外泄,仿佛一只看待猎物的母狮。这种眼神君潇在皇后和丽贵妃脸上也甚为少见。她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周羡容的主母权威,是想看看她忍耐力和城府究竟有多深。前世的琅弦公主毕竟是周氏亲儿媳,为人又和善懦弱,所以即使周羡容经常纵容儿子夏侯宣欺辱于她,却不曾真的针对过她。而这一世,君潇自初次见面便站到了周氏的对立面,应该说,自皇帝将君潇赐婚给夏侯简那日起,周氏就已经将她当成了对垒的仇敌,无论表面上再怎样维持和谐安宁,暗地里也必定是浪潮翻涌。 婢子素妆见周氏有些失态,不禁小声提醒到,“夫人,这玉坠既有了大师的法力加持,公主回去再戴上也是一样的,必定会让您心愿得尝。” 周氏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似乎刚才的狠戾之色与她毫无关系,又露出长辈的和颜悦色,边点头边道,“是了是了,怪我盼孙子盼的太急。等公主诞下贵子,我再去给佛祖还愿。” 夏侯绢一直坐在君潇身旁默不作声,周氏变脸的能耐她已领教过无数次,但身为一个不受宠爱的小小庶女,她又如何能对当家主母指手画脚。待君潇与周氏拜别,她才逮着机会懦懦告退。而周羡容根本无视她的存在,转头冷哼一声,连眼神也不屑给她一个。夏侯绢时而内心失落,时而又觉得有些庆幸,幸好她将身上的光芒尽数遮掩,平日只作一副唯唯诺诺的庸才模样,才让周氏平日懒得朝她发难。 只是,想到公主嫂嫂今日反唇相讥的自信模样,她又忍不住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无尽岁月里窝窝囊囊蹉跎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