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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排去,自己则抄着袖子坐下来等着看戏。不一会,果真有两个侍女,搬来小屏风,又在四面放下丝帘,怕风吹乱颜料,吹飞画纸。 指挥官正低头盯着搬上桌案的上好颜料,忽然感到有人踩了他一脚,抬起头时,一个侍女正鞠躬道歉,却在抬头偷瞧他脸色时,冲他眨眼。 “你怎么……” 浑不怕的三公子脸上终于显出一丝裂纹。 等另一个侍女走出去后,心与从裙下抖出一只包袱,里头装着和作画毫不相干的材料,但就在几个月前,神明大人将他们分解,并用“仙法”将它们呈现在画上,和一般的水墨通透全然不同,带着沉重的泥质感。 指挥官一挥手,包袱凭空消失,而他本人则两手撑在桌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与不敢久待,低头退了出去。 祝云海为了逼他当场作画,又不想表现得自己太过于针对对方,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大半都是搜罗到的极品,指挥官提笔,假意挥舞,而后随手一掷,把手按在素白的画绢上,启动了智脑。 “哈哈哈哈……” 听着那狷狂的笑声,心与心肝一颤,心想:神明大人这戏演得也太逼真投入,难不成他天天在屋里研究祝云川? 大少爷从笑音中回过神,立刻要亲自取画,但他的好三弟已经先一步,将画卷握在手中。两人在阶梯上相逢,又同时堪堪停住,就在祝云海以为他要抛给自己时,却见对方捏住卷首,向下展开,随意拉过翠枝,穿过画绢的经线孔,将其挂在树上。 祝云海还保持着承接的动作,打了个滑,显得有些滑稽。 “这……” 有人发出呓语般的喟叹。 那是一幅山水画,但又与黑白水墨全然不同,颜色艳丽却和谐,真实得让人觉得有些梦幻。几个本地的老画家,竞相靠了过去,将树上的画取下来,拂开酒盏,将画绢摆在拼接的酒桌上仔细观摩,发热的画绢早已被吹凉,没有人发现此中的问题。 “真实栩栩如生!” 赞许有。 “这笔法竟是罕见!” 中立狐疑的也有。 “哼,只有形却失了神韵,不知所谓!” 批评的也有。 艺术这东西,本就众口难调,唯一统一的,便是现场的热切讨论,除了祝云海和他的下人,在圈外显得格格不入,几乎所有人都围着画桌。 他愤怒地扫了一眼祝云川,对方却回以一记高高在上的挑眉。 这个“祝云川”真的画出来了,自己虽然不懂画,但仍然能看出,和上次的落日黄昏图几乎形同! 身旁的狗头军师扫见他铁青的脸色,当即表示:“大少爷,你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会不会是提前准备好的?” 祝云海颇为不甘,只能抓住这唯一的解释,思前想后,自己找他麻烦不是一天两天,又过于明显,会不会这骗子狡兔三窟,请了代笔,方才藏在身上,在亭子里装神弄鬼一番,再拿出来? 恨只恨自己疏漏,没有想法子泼个酒水,让他换件衣服。 “你看他刚才,又是要听琴,又是要屏风的,这地方他从前没少来,会不会是安排了内应?” ……对,刚才的侍女和琴师! 祝云海握紧拳头,将指骨捏得咯吱作响,但眼下他没有证据,不能当面指摘,必须得忍住。 遭摆了一道的祝家大少爷,顿时谨慎起来,他将贴身侍从叫过来,耳语两句,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玉塞过去。 小厮拍了一把当中一个年轻却落魄的画师的背,偷偷将东西交付出去,让他开口,请祝云川按指定内容作画。 除非能未卜先知,否则总不能先手准备了吧! 祝云海如是想着,搓了搓手,在酒桌前坐下来,唤来千金美酒,坐观好戏。 指挥官明白,不让他这位大哥试够,是不会死心的,倒不如一次性挫败他的气势,让他以后都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靠在廊柱上,抢过侍女捧上来的美酒,仰头灌了一壶,不动声色地点头应下。 干瘪瘪地看人作画,甚是无趣,如此提意,倒似变体的飞花令,画师们纷纷摩拳擦掌起来。 “而今边塞烽烟四起,朝中动荡,民不聊生。古有以诗为史,今不如以画为史!” 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众人深以为然,纷纷附和。 战争对指挥官来说并不陌生,不论宏大还是局部,都如家常便饭,他当即有了画面,控制智脑,输入指令。 心与躲在附近,并没有离开,因为画师的提议而感到十分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