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之夜

世事无常，青山犹在。

回去的路，与来时的路却并不相同，或许是四季变换带来的改变，或许真的是走了另外一条不同的路，不过最有可能的，只是裴乂的记忆早已在时间的长河中变得模糊，记不清楚一年以前进京时的那条道路了。

原本看着路上的风景是应该很开心的，原本想着即将归乡是应该很快乐的，可是人却还是高兴不起来。或许是天太阴暗，或许是路太难行，或许是马跑得太快。

越往南边，天气越是暖和了一点，渐渐的还能看到路边的泥地里冒出的新发的嫩芽，树枝上也隐隐地吐了绿色的小叶子，远方的高山也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已过半月，到了过黄河的那天，正好是元宵佳节。怡风决定放大家一晚上的假，不再连夜赶路，而是留宿在牡丹城看烟花逛灯市。牡丹城的牡丹虽然还未开，可是各色各样的花灯却已开得姹紫嫣红，又喜庆又热闹。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众人就已用过晚饭。怡风瞧了眼裴乂，见她面容沉闷，郁郁寡欢，知道她必定是还在担心家乡之事，便随口约她晚上一道出去逛灯市，裴乂原本想着连日来不断赶路，甚是疲倦刚好今日可以早点休息，却突然被唤去逛灯市，略怔了一下，心里默想到自己原是求他让自己跟随而来的，现在还没回到家，总不好忤逆他的要求，便只得无奈答应。

裴乂回房，换了一身女装出来，但见她编的是未出阁的少女发髻，穿的是，红缎子对襟衫，娇绿缎裙，衣裙上吊一个紫瑛石坠子。她这一身装扮，倒比她在京城时候的穿着打扮要艳丽灵动一些。脸上还敷了红红脂粉，画了弯弯月眉，嘴上点了点点硃红，整个人既精神又清爽还带着初次见面时的乐观，又回到了那个还没经历过殿堂质询的模样。

裴乂被怡风盯着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唤了声：“殿下？”

怡风回过神来，略有慌张，旋而不清不淡地夸了她一句，道：“你今日这身打扮比在京城时要好看。”

裴乂听了，嘻嘻笑回道：“哈哈，真的吗？这是我从前在家时的装扮。”说完，便蹦蹦跳跳地往驿站的门外走去了。

牡丹城虽然不是大城，自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热闹，却也别有一番小城风情。河边散落着各色各样的莲花灯和小船灯，映衬着河水粼粼，微光荡漾。岸上挂着纸扎的大灯笼，各种造型，好生精巧，有比翼双飞的翟鸡灯，有腾云驾雾的仙鹤灯，有鱼跃龙门的鲤鱼灯，有清风乱翻的书页灯，有双桃造型的吊灯，有珠围翠绕的宫廷灯，有笔墨诗书的四方形灯，还有那美好寓意的如意灯，还有河岸高楼用绳索吊着的各种造型的小彩灯，边上还有买卖各色小玩意的摊贩，声音时大时小，时而动情时而清淡。元宵解禁，似乎整个城市的人都涌上了街道。锦衣挨着麻布，绫罗挤着葛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哪里说的完的热闹喧哗。

“公子，我们比一比猜灯谜看谁猜得多？”裴乂拉着怡风走在一写有元宵灯谜的四方形大灯笼下，两人同时抬头看到上面写着的是：“何人经商出远门，河水奔流不见影。”

两人看毕，几乎同时道：“可”

又走到另外一只写有灯谜的飞鸟灯笼下，抬头来，看见上面写的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两人略思考了一下，裴乂先道：“画”

怡风恍然大悟，扶额叹息。

又走到另一边写有灯谜的灯笼下，继续看到：“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作人间恶路岐。”裴乂尚未看完，便听到怡风道：“雪”。裴乂略思考了一下，方哦一声，到底是输在了看雪看得少的经验上。两人又走到另外一个灯笼下去看，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地猜着，有时候同时想到，有时候两个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谁猜中的更多，谁猜得更少。

走完了那写有灯谜的灯笼街一边，裴乂灵机一动，提议道：“公子，我刚刚想到了一谜，若是您能猜出来，今晚的比赛便算你赢，如果您猜不出来便算我赢，怎么样？”

怡风一听，觉得妙极，立即答应，然后又问：“既是比赛就有输赢，若有输赢，也要有罚有奖方好，不然，岂不无趣？”

此话甚得裴乂的心意，当下她便喜道：“河对面便是食肆，输者输一顿夜宵怎么样？”

怡风，听了，觉得十分妥当，也就立即答应。

但听见，裴乂缓缓道出谜面是：“左边从心出流水，右道染色春意来。此物此时遍地见，又最是世间难寻。”

怡风听罢，想了好一会，胡乱地说了好几个，都不对，两人又走过几个卖绒花卖剪纸的摊位，还是没猜到是什么。不知不觉间，两人便走过了河边的桥，来到了对岸的食肆街。食肆比之河对岸的灯市更加的热闹，这里乱哄哄的，人多声杂